明明说好的绑架,怎么感觉人家这像大少爷出来郊游,自己反倒成了赶车的车夫了?
那张娃娃脸立刻拉下来:“我可以不杀你,阏氏,但是最多三日车程,我就送你出草原,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哦。”长孙仲书没有睁眼,头顶着一晃一晃的车壁,随口应声。
杜威拿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瞧他,盯了许久,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却不知为何窜起一股无名火。
“你就这样?”他的语调近于咬牙切齿,“单于那样好的天神样的人物,垂怜于你,宠爱于你,为了你甚至都变得有点不再像我一直崇拜敬仰的样子你从他身边离开,不哭不闹,就这么一个毫不留恋的字?就这样?”
“”长孙仲书终于睁开眼,平静无波的眼神定定瞧去,“那不然呢?我们现在掉头回去?”
“”
杜威气得几乎要犯心脏病,他脸色涨红,高扬起了马鞭。
“你想得美!你明明是个男人,还是个克夫的男人,可是单于被你迷惑了,周围的那群人也被你迷惑了只有我才是看得最清的,只有我才是真正为了单于好的人!单于身边只剩下我了,我一定要替他做出正确的选择,把你赶得远远的!永远不再出现!”
长孙仲书点点头,面不改色:“那你真是辛苦了。”
杜威浑身一僵,高扬的马鞭一下举也不是放也不是。他垂下眼,眼睛陷入暗影里,听着好像在喃喃低语:
“以前我总指望你能自己离开果然没错,这样才是对的,果然该主动出手,才能让单于看明白我的忠心。”
长孙仲书用被捆住的手叩了叩车壁,歪了歪头。
“所以狩猎时那匹白马也是你动的手脚?”
杜威从自言自语中回过神,闻言一愣,盯了他一会儿,移开眼神。
“不是。”
长孙仲书没再说话,他仍记得眼前人从猎场树上隐秘跳下来的场景。既然不愿承认,那么他再如何逼问也没有意义。
杜威不知为何好像有点泄了气,那怒红的面容也慢慢褪色,变回了平时无害的娃娃脸模样。他沉默地继续赶车,就当长孙仲书以为他们要继续一路无言地走下去时,车架上的人却收紧了握着缰绳的手,犹豫一番,还是紧抿唇转回了头。
“我如果真的把你送得远远的,送出草原呢?”
“哦?”长孙仲书没多大反应,“那便送出去吧。”
杜威皱了皱眉:“那要是要是半途上被人拦住了,他们追来了”
“那就回去啊。”长孙仲书应答的声音很轻,似在说什么理所当然又天经地义的话。
杜威的面色一下变了,他像噎到一般,用一种看世界上最令人不可思议事物的目光看长孙仲书:
“你怎么你就没一点别的感觉么?长生天,你简直不像个活人,我从来没见过有人会这样”
杜威慢慢停住了口,他看着眼前依旧面无波澜静静听着的人,忽然升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好像这人躯体还在这里,困于车壁,缚着双手,本该在身体内的灵魂却只是一个虚空的洞,漠然冷眼看着一切。
他默然一瞬,转回脸,眼神却迅速变得坚决,马鞭一下发狠抽在马背上。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再回到单于身边的你一定会伤害到他,你这样的人,一定会。”
“我明天再过来。”
赫连渊简短地招呼一声,冲着身后的工匠摆摆手,大步踏出毡帐。
他一抬头,却因面前看到的人影一怔。
“妮素,你怎么在这儿?没在王帐里侍候着阏氏吗?”
粉裙的侍女眼里划过一丝茫然。
“不是单于您派人叫我过来候着您的吗?”
妮素话音落下,随即微惊地瞪大双眸,眼睁睁看着面前单于的脸色在一瞬疑惑后,一点一点变得很恐怖。那双深蓝的瞳孔宛若裹了冰碴的针叶林般冰冷下来,周身的气势疯一样猛涨,肆虐着风暴席卷。
然而当下一秒拔腿往王帐疾奔时,那连面对数十万大军都不眨一下的眼,里头却颤着点破天荒的惊惧。赫连渊喉咙发紧,凛冽的风声束得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最好不要有事。
赫连渊觉得这辈子自己没跑这么快过,喉头都因超负荷的强度冒出些灼烧的血味。可他必须要看见他,亲眼面对面站着看一眼他。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