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路有时会遇到官兵查船,他就装作她们的家仆,还曾垂首叫她小姐,态度十分谦卑,而因着事先答应好的,又见他一路安分沉稳,她便也帮他掩饰了过去。
就这样,待到临下船时,他拿出重金要酬谢她,可安若并没收,他又问她姓名,说将来有机会要报答,她也没当回事,只是随意敷衍几句,就与他分别了。
那时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其实就是手握雄兵的镇北王,会在三年后改朝换代。
也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还成了他的女人……
那时,安若被高霁伤后扔在武王府的后院,已是几乎奄奄一息,武王带着妻儿逃难,下人们四散而逃,除过守着她的红菱,诺大的宅院中空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嘈杂起来,似乎有很多人闯了进来,紧接着,她的门也被打开了。
她看见一个男子踏进房中,身姿英挺,眉眼深邃,衣袍间似乎还带着淡淡血腥气。
她听见那些兵士叫他主上,这才晓得他便是镇北王。
红菱跪下给他磕头,哭着求他饶她们一命,那时满城都在传他如何铁血暴戾,叫人以为他也要杀了她们。
然他没有叫人拔刀,只是张口问她姓名。
安若已经不能说话,红菱抖抖索索的替她回答。
而他听后仍没有杀她们,只是沉默一下,叫了人来给她治伤。
再后来,又带她回了汴京,入了宫。
从前安若一直以为,独孤珩同高霁一样是看上了她的样貌,以致于连她的残缺之身也不嫌弃。
可直到今日,她才有了其他的猜测——
或许,他当时没杀自己,是因为他还记得当初同乘之事,在报答她?
应该……是吧。
回忆与现实交缠,叫她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而此时上层的客舱中,阮青岚仍在同独孤珩与赵达说话。
“王爷,今次咱们先走汴河到扬州,再南下入太湖到湖州,如若天气好,预计二十几日就可到达。”
阮青岚尽职尽责,先将行程仔细禀报给他。
独孤珩颔首,缓声道,“不必太着急,以照顾令郎要紧。”
阮青岚点头应是,便要谢恩,他却又道,“你也不必太过拘束,现在我是你的晚辈。”
阮青岚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些太过紧张,忙又应是,“此次真是委屈您了。”
说着稍稍思忖,又道,“今早赶路疲累,请二位稍歇,等会儿我会叫下人将饭送到房中。”
独孤珩颔首,阮家毕竟还有两个女儿,他虽是“表兄”,也不好同桌用饭。
如此,阮青岚便先告辞下了楼,赵达不敢扰主上,也回了自己的客舱。
房中清净,独孤珩暂无要事,起身开了窗。
视野立时开阔起来,又有携着水汽的微风扑面,将房中闷热缓解了不少。
他视线在江上环顾,又垂落而下。
然此时的甲板上,除过忙碌的阮家下人,并无其他人的身影。
那个姑娘如上辈子一样,还窝在房中。
不过,想起方才她的反应,他不禁微勾唇角。
这是终于想起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