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泓看着夏梦手里的数据线,叹气:“又没带充电的?” 夏梦讪讪的,将东西塞进包里,咕哝:“什么叫‘又’啊。” 她动作太快,指甲卡在金属扣上,嘴里“嘶”了一声。 官泓牵过她手,眼中怜惜地看了看断了的一小片指甲,说:“看吧,做什么都毛毛躁躁的,又没人跟你抢。” 店里的营业员一时间都不做事了,纷纷往他们这边看。俊男美女的组合永远吸引人眼球,加上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就更打眼了。 夏梦毕竟不比这老外,自小接受的是含蓄内敛的中式教育,将手从官泓那儿抽出来,拎起包就往手机店外走。 官泓跟到外面听她说:“来得太着急了,别说充电器了,我连衣服都是昨天的。”她踮脚给他闻胸口:“你闻闻看,是不是有味了?” 官泓勾着她肩膀,鼻尖蹭在她发梢,一个“臭”字才做出嘴型,被夏梦瞪大的眼睛逼了回去,他笑,说:“看你样子,我岳母应该没什么事吧。” 夏梦被那声“岳母”喊得愣了下,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夏美娟:“她没什么事。”两侧的脸已经发红了:“别瞎喊人行不行?” 官泓仍旧笑,问道:“那这么着急喊你回来是做什么的?” 夏梦明显不想提及这话题,一双亮堂堂的眼睛往门口的步行街溜,岔开道:“你陪我走走吧,咱们在一起这么久,还没在一起逛过街呢。”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倒是将官泓说得愣了下。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没想过要要发展长远关系,不多的见面只是为了那种事。 后来渐渐有了感情,他却开始为生意忙碌。聚少离多成了主基调,见面的主阵地还是家里,当然也无暇陪她做这些事。 官泓抱歉地揉了揉夏梦后脑,说:“走吧,难得陪你逛逛,今天看中什么就买什么,我给你埋单。” 夏梦丢过去一个非常嫌弃的眼神,说:“你倒是大方。” 没过多久,官泓就明白了夏梦眼神的含义。 她家这里虽说也是长三角地区,不过到底是县级市,这一块商圈又围绕超市展开,品牌都比较……他很审慎的用词,觉得“平民”二字可能都不太贴切。 官泓看什么都新奇,特别喜欢沿街小妹叫卖时热切的语气,指着二十一件的牌子道:“这么便宜,穿起来什么感觉?” 又惊奇:“这件我去年送过你一件一模一样的,为什么也只要二十?”他忍不住上手摸了下:“质地都差不多。” 小妹见有客人过来,笑成一朵花地卖力推销:“帅哥,给姐姐买一件吧,你看这衣服多好看啊,卖得可火了。” “好啊。” “不要!” 两个人同时开口。官泓看着夏梦,面露不解,夏梦看着那T恤,脸色更加难看:“……官泓,我真的不要。” 版型花式都是仿的大牌,穿成这样上街,小地方的人不识货还好,稍微懂点的都会说这人是土包子。 夏梦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家庭虽然一般但从没觉得低人一等,一朝飞到花花绿绿的大城市,就成了别人口中长得漂亮但特别土的乡下妞。 那时候正是虚荣心爆棚的时候,她又因为从小被夸漂亮被捧得飘飘然,忽然有天灰头土脸落地上,整个人灰心丧气怎么都环不过来。 埋进尘土的自卑一旦反弹,就比谁都要自尊。 那时她将挣到的所有钱都用在买化妆品和衣服上,可惜审美水平没跟上,每天将脸涂得比墙白,还自以为洋气地买各色闪亮的衣服。 第一次见到官泓,她一身彩虹色,蓝色眼影沉沉涂满整个轮廓,自以为妖娆美艳地坐在沙发上等他。 正常男人都不会欣赏这样的女人,更何况是各方面要求都比一般人严格的官泓,他只是坐在对面看了她眼就离开。 她那时颇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叉着腰问他到底哪里不满意,官泓直接冷冷道:“我不喜欢孔雀。” 一直到现在,夏梦仍旧将大半的收入花在衣服上,也终于懂得了与新颖的款式相比,舒适的质地和精致的做工才更为重要。 可有什么用呢,夏梦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她就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如今再怎么撇清,也改变不了这样廉价的衣服贯穿她整个童年的事实。 夏梦一瞬的愣神,官泓看在眼里,他还回那件衣服,向小妹道:“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不是很喜欢这件。” “那再看看,我们这儿款式很多的。帅哥也看看吧。” 官泓说:“好啊,你拿一件这个给我试试看。”他指着模特儿身上那件写着“爆款”字样的T恤。 夏梦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这人衣服向来定制,洗护都有专人打理。她以前不知道,心血来潮帮他洗过一回,那衣服就再也没见他穿过。 夏梦捅捅他:“你买了当抹布?” 官泓睨她一眼:“我太热了。” 也是,三十几度的天气,他还西装革履地裹着,换谁谁都热。 官泓又补充:“顺便走走群众路线。” 夏梦:“……” 官泓脱了昂贵的手工西服,搭去夏梦肩头:“帮我拿一下。”继而单手松了领带,歪着头拧开第一粒扣子。 服装店里的外放音响放着《自由飞翔》,声音震耳欲聋,可店里几乎所有人都静了两秒,接着是大家一致的吞咽动作。 夏梦耳朵都发烫,哪怕看过不下百次这样的他,仍旧每次都会有小鹿乱撞的感觉。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斯文优雅,又透着点由内而外慵懒。 官泓这时忽然喊她:“梦梦。”夏梦睁大眼睛看他,他笑容如初生的草地,软绵绵的:“给我拿下袖扣。” 官泓去换衣服的时候,店里的服务员们都聚到她身边,丝毫不吝啬赞美地道:“美女,你男朋友真好哦,又帅。” “还会陪你逛街买衣服呢,哪像我那位,整天除了游戏就是游戏。” “得了吧,至少你还有一个男朋友,我身边连个公蚊子都没有。” 夏梦跟着他们笑起来,心里暖暖的,比有人夸她还高兴,说道:“他是真的很好的,忙得不行还赶回来看我。”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但她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心了。 她就是知道。 官泓很快换好衣服出来,自然又收获赞美一堆。他很高兴地将衬衫装起来,穿着T恤就准备埋单离开。 官泓朝夏梦招手:“来帮我付钱。” 夏梦扁嘴:“你自己又不是没钱!” 官泓搂着她肩过来,笑着哄道:“你买的衣服更好穿!” “……哪来的歪理邪说。”夏梦在他练得精壮的胳膊上掐了下,还是付了钱,又找把剪刀给他身上的吊牌剪了。 “你真的不买?” “干嘛?” “真的很好的。” 夏梦想了想。 “帮我也拿一件吧。” 两个人买了同一款,正好凑成情侣装,大摇大摆走出门。 那件仿大牌的衣服扔在柜台上,夏梦离开前忍不住摸了摸,微怔。 质地还真和她那件原版一样,果然我大山寨国不容任何人轻视! 并非周末,步行街上仍旧人流如织。 他们刚刚买了一个甜筒合吃,夏梦正因为少舔了一口和官泓闹脾气。官泓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又给买面人又给买气球。 “你是不是想说我幼稚呢?”手里抓着熊大气球的夏梦,其实更惦记被其他小朋友买走的另一只HelloKitty。 官泓当然否认了,看到一边有人卖花,说:“那我给你买束花好不好,这总算是成年人的礼物了吧?” 夏梦对香味敏感,可心里想要,说:“勉强。” 官泓包圆了那人桶里的所有玫瑰。说是玫瑰,其实该是月季,又因为被太阳晒过一早上,好几朵都打着蔫儿。 他抓住这几个缺点,蹲下身子跟老板还价,没几分钟砍了一半的价格,还分外多给夏梦要了几支剪了花蕊的百合。 老板有点哭笑不得,指着官泓向夏梦道:“你这个男朋友啊,精得很。” 走出几步,夏梦也说官泓:“人家说富小气穷大方,真是一点都不错,你又不是没钱,干嘛费口舌砍价啊。” 官泓说:“这不是小气,也不是有钱没钱的事,我的原则是,花出的钱必须要收获对等的价值,否则宁可不花。” 夏梦撇嘴:“说得倒是挺好听的,可你怎么衡量两者的价值呢?” “那就要看心里的那杆秤了。好比这件T恤,店里卖二十,我觉得很值,已经没有还价的余地,那我会毫不犹豫的掏钱。” 他笑起来:“如果是你给我的,那就不一样,我会觉得没办法用钱衡量。” 夏梦耳热,嗔道:“你到底跟谁学的,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心里一动,想得却是他怎么可以这么好。 他对一切的态度始终是坦然的,无论是样貌还是财富,什么事都能处理妥当,哄人也可以哄得很好。 服装店里,他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她的尴尬,明明就知道了她的虚荣心,不说穿,放下架子走进她的世界里。 怕她心里还是不痛快,耐心陪着一路东逛西逛,用对付小孩的那套对付她的同时,也保持一个成年人的沉稳。 反观她就像是个小丑,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敏感,现在这个看似华丽的茧下,其实还是躲着一颗贫瘠的心脏。 夏梦看着这个男人,忍不住想,有一天她也要让他骄傲一次。别人提起他们的时候,不会说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只是空有张皮。 周潇上回给炖的那碗老鸡汤,今天才散出一点香。夏梦想着下回再找他聊聊,说不定都能成为梦想家。 官泓这时凑近夏梦的耳边,说:“饿不饿?你给我买的衣服,我请你吃饭。” 夏梦摸摸肚子:“好啊。” 官泓:“日料好不好?” 夏梦叹气:“最近中日关系不太好,还是别去光顾他们了。” 官泓:“韩国菜?你上次说想吃烤肉。” 夏梦眉头更紧:“萨德都装家门口了,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政治敏感性?” 官泓忍不住笑,微风拂着刘海,干净的脸上还带着年轻人的朝气。“那去哪?”官泓在夏梦耳廓上亲了亲,声音哑暗下去:“想不想去我住的地方吃吃看?” 被他呼气的地方热得不行,身体里沉睡的东西被他一点点唤醒。夏梦呼吸都短促起来,呢哝道:“好啊,我最近……学了一个新姿势。” 她手指扣着他领口,指尖轻刮他平时不露出的锁骨。耳边忽然被人轻轻咬了口,夏梦眨着眼睛,刻意装作无辜地去看始作俑者,媚态全陷在对面人的瞳仁里。 官泓眼睛都冒火,咬着牙说:“你成天在家研究什么东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