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收起锦轴，轻叹一声，转过身去一言不发。李公公向侍卫头领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侍卫大步走向麦培生，一掌掀掉了他头上的纶巾和束发簪子，各人架起他的一条胳膊，一路把他从高台上提下来。

殷绣还来不及高兴，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香味仿佛是很多很多年前的遥远的记忆。

忽然，天空中花瓣漫天。

“护驾！”几个护卫立刻将皇帝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

但他们很快觉察到，这只不过是毫无威胁的花瓣。

“这是什么花呀？这个时节，怎么会有牡丹花瓣呢？”

“不，这，这不是牡丹花瓣，是虞美人！”

一辆纯银质地的镂花牛车缓缓行来，身后跟着约有近百人的仪仗，近处前后簇拥着十来个护卫和丫鬟，阔大的场地霎时显得拥挤不堪。

凉朝宦官富商喜乘马车，宫里的女眷却因牛车更为安适，不像马车那样颠簸，更偏爱牛车。

耕地与耕牛在本朝奇缺，能够乘坐牛车的人，想必是无上尊崇者了，这牛车通体不用一丝木料，乃是用白银打造，随处都是镂雕的夔龙纹和凤鸟纹。

行走间有一股香气袭来，又有宫娥向空中飘洒殷红的花瓣，竟似天宫之物，令观者叹为观止。

车上不施帷幔，只有一顶华盖立于顶上，下面镂空雕花的珠联垂着，车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位女子偏坐着，看不清样貌，一袭炎红色的丝裙长及车沿，衣裾飘飞，几乎拖垂触地，衬得衣裙中的人影格外纤弱，飘飘袅袅，美得如同暖玉升烟。

牛车停下，自然吸引了皇帝的目光。

珠帘掩映下的红衣倩影换了个姿势，声音低低哑哑的。“皇兄龙体安康。”

皇帝面色骤然一变。

殷绣紧紧攥住了拳头。这个声音，为何如此熟悉？！仿佛是前世里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

最先辨认出这个声音的却是辛垣锦。他脸色煞白，霎时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摇摇欲坠。殷绣远远的看过去，两人无语对视，相互支撑着彼此。

殷绣还来不及转过眼神，就听到那喑哑的声音道：“殷绣？”

青梅和雪酥吓得一个哆嗦，两人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护住了殷绣。

“怎么？”车上的女子轻哂一声，“这三年来，我虽不在凉朝，却对殷小姐的大名如雷贯耳，原来竟是这种胆小如鼠之辈？”

殷绣又和辛垣锦对视了一眼，向青梅和雪酥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这才缓缓向牛车行去，对着车上的人影端端行了礼。

“在王妃娘娘面前，殷绣自然不过是草芥之辈，娘娘说殷绣是老鼠，殷绣便是老鼠。”

“八亲王王妃？！”有人失声尖叫起来。

“王妃不是三年前就薨世了吗？怎么，怎么会”、

无数双眼睛落到辛垣锦身上，辛垣锦只是远远的看向牛车上的人，没有明显的表情。

“哼，”亲王妃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这时两个宫娥上前一步，将红衣女子搀扶着从牛车上走了下来。

女子莲步轻移之间，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