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目睹了庭审的全过程,法官、书记员、公诉人、律师、甄青梅等等,所有能开口说话的人说的话,李锋芒都仔仔细细听着、辨别着……等最后宣判出来,他默默起立,心里无限悲凉,眼眶随之湿润。不能说这个女人这辈子结束了,她也许会在三十年或者二十年后重获自由,但这一刻,李锋芒知道,她心中那座正在修建的宫殿,崩塌了,尘土飞扬。
这个夜晚李锋芒几乎没有合眼,这两天在了解情况也在刻意逃避,毕竟是跟自己很熟悉的同事此前功过是非且不论,此后这个甄青梅将长久消失。
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昨晚任中简单跟他讲了讲这案子,当说到可能被判处死缓,李锋芒实在觉着难受,沉默了会儿问:如果她在狱中表现好,有立功等表现,可以减刑吗?
点头说可以,任中随即说了相关法律对被限制减刑的死缓犯罪分子实际执行的刑期的规定:最低服刑时间,如缓期执行期满后被依法减为无期徒刑的,将不能少于二十五年;如缓期执行期满后被依法减为二十五年有期徒刑的,将不能少于二十年。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减刑,被限制减刑的死缓犯罪分子都要服满至少二十年的徒刑。
回到房间,跟老姚聊了几句,都是性情中人,不免唏嘘,等洗漱上床,李锋芒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听着姥爷时不时的呼噜声,他想着从认识甄青梅到今天的过程,一切都新鲜如胃里荡漾的啤酒,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能任其慢慢消化,直到淡然成从未发生。
翻来覆去想与甄青梅的交往,想与河右晚报社的感情,想自己准备离开的复杂……看着窗帘逐渐变红,太阳出来,实在觉着累了,也就睡了一个来小时就被闹钟叫醒。
九点的庭审,他定闹钟七点半,尽管不饿,但得陪着姥爷吃早饭。
打个哈欠起来,看姥爷坐在床边看窗外头,赶紧下地:我冲个澡咱去吃早饭。
昨晚李喇叭听他跟老姚聊,更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子重感情,于是叹口气说:昨晚就没睡吧?翻来覆去的“床上烙饼”。我见过那个青梅,她出事我也不舒服,但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谁也帮不了她。也许是好事呢,再这么“发展”下去,估计不到半年她就得被枪毙。
老人家经历人间风风雨雨九十载,见过的太多,但这样的安慰仍旧苍白,因为这是罪有应得,除了情感无法接受,其余那就是社会运转的正道沧桑。
于是边穿衣服边苦笑:四季可以轮回,人生不能重来。想她再出来,最快也是白发苍苍了……姥爷,上午我去法院,中午请全国过来的记者吃饭,下午咱就回省城。
吃过早饭,李锋芒给老姚交代了下,他说姥爷你不用管,就到我办公室喝茶聊天。对了,中午您订的包间安排好了,那么多记者来,上午我们的人全体动员打扫酒店卫生迎接。
笑了下说不用吧,其实这两天就有记者在你这里住着呢,我觉着卫生状况很好啊而且中午来的都是我们这行的佼佼者,没有下三滥拿酒店有微尘说事。
点头说是,老姚叹口气:有您在我就放心,这不是怕给咱临江市抹黑嘛!上次有个省城来的记者住店,床上抽烟,床单上差点烧透,咱的的工作人员扣了部分押金,他就不依不饶,到处拍照找毛病……没办法我给甄社长打了个电话,青梅社长马上说让他接电话,也不知电话里说啥,那个家伙听了几句,递还电话就灰溜溜走了。
像甄青梅的风格,正如老姚说这都是给您的面子,说起来李天入职她就帮忙不少,后来到特稿新闻部给自己当副主任也是很配合……叹口气,李锋芒实在不想听到她的任何事情了,摆摆手就了餐厅。
不想听不想见,但马上就要听就要见,只是她在被告席,自己在旁听席,招呼都不能打。
老石早出去已经将车开到酒店大厅前,李锋芒下楼看大厅里有卖墨镜的,上前随便挑了一副,付了钱便戴上,就当是送别甄青梅的二十年好年华,也是送别曾经的过往。
路上李锋芒靠在椅背闭眼打盹,老石很少见这位老总戴墨镜,快到目的地问了句:李总,为何戴墨镜。我看电视里大佬们的葬礼上都是戴墨镜的……
没想那么多,李锋芒说她应该不会被判死刑,我昨晚没睡好眼睛疼,戴墨镜保护下。你说的葬礼戴墨镜应该没这讲究,主要大佬的葬礼去的都是大佬,或者知名人士,需要掩饰情感,不管是哭红眼睛还是哭不出来,墨镜都可以遮住。
李锋芒没说戴墨镜是纪念与告别,这其实也是掩饰,掩饰自己伤心与惋惜的眼神。
车到临江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口,李锋芒在车上坐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才下车,老石说他不进去了心里难受,“青梅社长人不错,尤其对我们司机都很好,跟他出去起码都会给两盒烟”。
“唉,老兄啊,我戒了,你也戒了吧,烟不是好东西”,李锋芒一语双关,随即迈步进了法院。
进去找了个靠后的座位坐下,周末人物周刊的小姚回身给他摆了摆手,她在最前排,跟她一排的李锋芒能猜出都是记者,十多个人,有跟着小姚扭头摆手的,于是点头示意,然后靠在椅背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一次公开审判,但旁听席并没有坐满,跟事后的轰动全国相比,这就像大江大河的源头,一片荒草地渗出小溪流,很不起眼。百晓baixia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