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1 / 1)将军家的小男人首页

“杜若,你来了呀。”晏楚笑逐颜开,轻柔的语气与以往不同。    方世琅缓过神,认出他是那日入食天下酒楼的人。果真闻名不如见面。之前他有听闻太师公子俊雅无双,气度不凡,眼下见到真颜方才觉得他们说得浅薄了,就连韶玉见他恐怕都要汗颜遮脸吧。    杜若朝晏楚莞尔。四交相交,情意绵绵。方世琅湿漉漉地站在那处很尴尬。    终于,杜若转过眼看向他笑着道:“方公子,有礼。”    他拱手一揖,温文尔雅,举手投足就同礼书所示一样。    初次见面,方世琅不但没露半点俊秀,反倒是浑身湿透,连缠头锦都歪了。他尴尬且紧张,磨蹭半晌才回礼。手脚僵硬,面容也僵硬,怕姿仪不到位却弄巧成拙。    好在没人在意。礼毕,杜若笑着说:“在下一直想去拜访,无奈抱恙多日,还望方公子见谅。”    “没事,没事。你哪里抱恙?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方世琅终于有门拿得出手的了,可惜杜若不给他施展的机会,摇头婉拒。    “我身子一向如此。久病成医,也不必麻烦方公子了。”话落,杜若看向晏楚,眼波温柔似水,似有话要说。    方世琅杵在两人之间很扎眼,但他死活不动。于是,晏楚吩咐阿炎:“你先带世琅回去换身干净衣裳。我马上回来。”    阿炎拱手领命,二话不说把方世琅拖走了。    方世琅看着自个儿的媳妇离得越来越远,莫名难过起来。上马没多久,他说:“这里有驱蚊草。要不拔几根,免得大家被蚊咬。”    阿炎一听,乐了,连忙点头道好。“那里蚊子多,老是盯着我咬。驱蚊草长什么模样?我也去拔。”    方世琅下马,蹲身从地上连根挖出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草。“就是它了,俗称‘蚊见愁’,你照着这样子去拔好了。”    阿炎接过方世琅的草端详半晌,没觉得它有什么不同,不过他对方世琅的医术深信不疑,于是依葫芦画瓢在草堆里找这“蚊见愁”,找得太认真,没察觉方世琅离他越来越远了。    方世琅躲到一棵树后,以一片大绿叶子盖头,远远地看着自个儿的媳妇。他暗自唾弃自己不够光明磊落,无奈心太痒,非常想知道杜若与晏楚究竟是什么关系,两人到哪种地步了。    离得太远,方世琅听不见他们说话,可光看晏楚的眼神就觉得自己没机会了。她从没对人这么温柔过,笑起来时万物皆无色,那双盈盈秋眸几乎能汪出水来。杜若对她也是如此,走几步摘朵野花藏身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送上。    方世琅被塞了满嘴狗粮,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心都快碎成渣了。他扭头不看了,拔下几株草,翻身上马。    阿炎被他这利落身姿惊到了,随口问了句:“你会骑马?”    “刚学的。”方世琅轻叱一声,娴熟地驾马逃回。    回到小筑后,方世琅沐浴濯发,洗净一身泥泞。静心诀念好几遍,没用,反倒越来越烦燥了。他做小人物做惯了,也喜欢那种清新寡欲的日子,可遇上晏楚来到都城,一切全都变了。    方世琅很不适应。他理应呆在南疆,娶个漂亮姑娘,生几个小娃,做只井底之蛙。这样他就不会比较,不会难过,更不会被情折磨,想来想去只能怪自己没听师父的话,非得掉进这滚滚红尘中。    “师父,我该怎么做呢?”方世琅低头喃喃,转念想,若师父在世,怕也解不了这个结。    “小郎中,在不在?我家公子不舒服,你快帮忙看看。”    有人来叩门,听声音是韶玉家的阿鹤。    方世琅深吸口气,平复心绪,开门刹那换上人畜无害的好脸,笑着问:“他哪里不舒服了?”    “我也说不清,你快些跟我来。”说罢,阿鹤拉起方世琅的手把他往韶玉房里拖。    韶玉裸、身躺在竹榻上,汗汪了一榻。他两颊通红,手脚无力,一看就是中暑的症状。    方世琅摸下他的衣料子,好看却不透气。他十有八、九是被闷坏的。    “方世琅,我是不是要死了……完了,我有很多事没做。快,快帮我把老妹找来,我有遗言。”    韶玉哼哼唧唧,玉减香销,眼角还垂着泪,比西施更弱三分。阿炭真以为自己的主人快死了,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胸口吐信子。    这个没出息的!方世琅在心里翻白眼,走过去把会儿脉,说:“你是暑气太重,我去帮你调碗凉茶就好。”    “什么?暑气重,你真确定是暑气重?不行,再帮我瞧瞧,我从没这么难受过,我觉得我快要死了。”说罢,韶玉又摆出张快要死的脸,瘫在竹榻上呻、吟。    方世琅懒得搭理,从药箱里取出干苦瓜泡成茶汤,捏住韶玉的鼻子硬灌下去。    韶玉苦得直皱眉,双脚狂蹬。阿鹤看他这么痛苦,噤若寒蝉,待他两腿一伸,方才战战兢兢地拉下方世琅的衣袖,小心轻问:“你是不是把他毒死了?”    “他是矫情,不用理。”说罢,方世琅整好药箱准备走。    转眼,韶玉就恢复了元气。他一把拉住方世琅,眼泛邪气,笑道:“你别急着走,反正老妹又不用你陪。”    哼!忘恩负义!方世琅甩开他的手。    韶玉顺势转身侧卧,以手支着额,姿势妖娆。    “是不是杜若来了?这个人我讨厌,比讨厌你还要讨厌。他的面相我不喜欢。”    方世琅也很坦然地把话说开。“你是嫉妒吧?”    “啐,小爷我怎会嫉妒他?”说罢,韶玉翻他个白眼,转身歇息了。    方世琅背上药箱走了,途径灶房,他多了个心眼,跑过去问厨子:“今天晚上有什么菜?”    厨子悉数说了,都是大荤大油的菜式。方世琅连忙摇头,道:“暑气太重,这些油腻的吃下去,大伙都会不舒服。弄个凉拌菜,我去找来给你。”    过后,方世琅就捧来一筐子野菜。厨子见状不敢下手,生怕做得不好把人给吃坏了。    “这是苋菜,清热去暑最好不过了。”说着,方世琅利落地卷袖净手把野菜洗净,然后放热水锅里一焯,待凉些后洒上椒盐,淋些香醋,一拌就成了。他顺手帮晏楚做了锅热粥,取粳米、糯米、红枣、百合文火慢煮,养胃最佳。    晚膳时,厨子把方世琅的凉拌菜端上。众人一尝,大呼过瘾,酸滑爽口正解酷暑。    “这是郎君做的菜,说是怕大伙坏热了。”厨子解释。话落,大伙对方世琅刮目相看,特别是韶玉,态度好了不少。他熟络地勾上方世琅的肩,重重拍几下。    “兄弟,看不出来你还有两手。”    方世琅腼腆低头,笑得很谦虚,不过这盘中餐都吃得差不多了也没见晏楚过来,他想:莫非她和杜若私会去了?    方世琅借故起身,然后跑到灶间里端起养胃粥想给晏楚送去,问了厨子才知道她在竹花亭,与杜若在一块儿。    “郎君,要不我去送吧。”厨子也看出他头顶碧连天,很好心地要帮忙。方世琅婉拒,忍着醋意和难过,硬是要去当个大灯笼,奉献自己,照瞎杜若。    入竹花亭前,方世琅连吸好几口气,待心跳缓和之后扯起人畜无害的好脸,端粥过去了。    “媳妇,我帮你煮了粥,养胃的。”方世琅体贴,把“媳妇”“养胃”两字嚷得响。    晏楚筷子一顿,回头看。哟,这货还在脸上擦了粉。    “你胃不好?”杜若轻问晏楚,而后把她眼前酒盏挪掉了。“胃不好不能饮酒。”    晏楚收回目光,略尴尬。“我胃挺好的,只是他说我胃不好。”    话音刚落,方世琅把粥端上了。锅盖一掀,香气扑鼻。粥色清润,不油不腻。    “方公子真是好手艺。”杜若夸赞。    方世琅大方地盛了一碗给他。“杜公子,你身子虚,正好补补。”话落,方世琅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又补上句:“我没别的意思。”    杜若依然温文尔雅,抿嘴浅笑说:“方公子不必见外。这也是实话。”他说完小酌杯酒,敬方世琅。    方世琅一看,这酒是温过的。这么热的天饮热酒,看来他的身子不是一点点虚。    “我替你把个脉吧。”方世琅说道。“说不定能治你顽疾。”    晏楚听后颔首,朝方世琅投以感激的目光。方世琅在心里自打巴掌,觉得自己在给别人搭鹊桥,把媳妇往杜若怀里送,不过话都出口,他也不好意思收回,只是杜若不愿麻烦他,摇首说:“病了好些年,天下医士皆无策,我也不劳烦方公子操心。”说着,他以帕捂嘴轻咳,病入膏亡的样子。    晏楚蹙起眉,看似心疼坏了。方世琅也跟着心疼,只不过他的心疼是不想见意中人难过。    “杜公子。方某虽不才,但在南疆还是小有名气。若你信得过方某的话就让方某一试。”    杜若犹豫半晌,把手伸过去了。    方世琅敬业,十分认真地把脉,验舌苔。过了很久,他的手依然搭在杜若的腕处,剑眉拧起,被其脉象难住了。    脉细,弱得几乎探不到,而且脉象不稳,时有时无,按照这种脉象……他离死不远了,可是他的面色、肾气却不是这般死样,真是奇怪呀。    杜若轻问:“方公子,你觉得我的病还有得治吗?”    方世琅不知怎么回,他瞅了眼晏楚,勉强地点起头。    “有得治,有得治。”只是不知道怎么治。    杜若欣慰一笑,道:“多谢方公子了。”    他看破不说破,不让大家难堪。    方世琅忍不住多看杜若几眼,怜悯之情油然而生。这般俊秀的公子命太短,真是老天不公。    医者仁心。方世琅决定救他。    “杜公子,别着急。我会想法子的。”说着,他偷偷地看下晏楚,见她笑了,心里的难过也就浅了。    方世琅小心盛碗粥摆到晏楚面前,很狗腿地轻笑道:“媳妇儿,我特意为你熬的,你尝尝。”    晏楚的脸蓦地红了,羞恼难分。她抬头,微瞪方世琅一眼。方世琅不自知,傻呼呼地眯眼笑着,还拿折扇替她凉粥。    “媳妇,慢慢吃,小心别烫着。”    这回轮到杜若尴尬了,不过他是个有涵养的人,再尴尬都不动声色。    “够了。”晏楚看看杜若小声咕哝,然后把方世琅的手按下。    “哟,你们还真够亲密。这是不把杜若放眼里吗?”不知是谁在冷嘲热讽,话也真够刻薄。    方世琅一惊,寻声望去。是太子爷,他竟然来了。鞋底厚了三倍还不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