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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7年,2月5日,星期五。

除夕,晚上八点。

岑家老宅。

车停在主楼大门前。

岑舸坐在后座里,偏头看了一眼那栋灯火通明的欧式老建筑。

管家和两个佣人小跑着过来迎接,见岑舸没下车,也不敢靠近,一前两后等在车外。

岑舸拿起手包下车。

管家立马上前,神态恭敬地说明屋内的情况:“夫人前几天就回来了,老爷今天中午刚到,还有……”

他偷瞥了一眼岑的表情:“几个小姐和少爷,以及两位老爷的女客人也来了。”

这是指的岑儒的私生子与情妇。

岑舸没说话,大步走上台阶。

管家还想说什么,但岑舸人已经进屋,他只好把话咽回去。

岑舸父亲岑儒,一共有七个私生子,四男三女,最大的三十六岁,比岑舸还大三岁,最小的十岁,还在念小学。

七个私生子,六个情妇,以及两个新欢,共计十五个人,热热闹闹的聚集在客厅说话聊天,气氛热烈,乍一眼看去,真像个和谐有爱的幸福大家庭。

岑舸单手握着长款手包,披着黑色西装外套,走入客厅。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一钻进客厅,热闹的说话声瞬间消音。

屋里的十几个人全都回头看向岑舸,表情各异,但无一不闭嘴沉默。

气氛安静得微妙。

岑舸扫了他们一眼,抬手把肩上的西装外套脱下,管家立马接过。

岑舸没和屋里的人说话,她径直上楼,回了书房。

等她关上书房门,偏厅里的人才陆续开始低语。

这些人彼此间并不亲近,面上把酒言欢,背后藏刀捅人,但他们有个心照不宣的默契——排斥岑舸。

私生子里年纪最大的那个叫岑旭,他给另外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到露台上聊天。

另外两个人分别是排行第二的私生女岑澜,以及排行第三的岑博。

这三个人年纪相差不大,岑澜和岑舸同岁,岑博刚过三十二,比岑舸小一岁。除了岑旭,岑澜和岑博都是岑舸母亲苏梨玉亲自照顾过的岑氏子孙。

小时候这三人就和岑舸住同个别墅区,念同一所私人学校。那也是他们在岑家最辉煌的时候。

那时候岑儒忙于工作应酬,一两月才回一次家,回来也是轮流住他们几个私生子母亲的别墅,从不落脚苏梨玉卧室。

于是苏梨玉对他们客客气气,十分纵容,哪怕是自己女儿被三个私生野种联合欺负,苏梨玉也视而不见。

岑旭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岑舸七岁的时候。

他把岑舸和一条野狗关在别墅后花园,然后和岑澜,以及岑博两人在二楼阳台上,哈哈大笑着看岑舸在花园里被狗追咬,最后跌进泳池里,差点淹死。

岑舸被佣人救起来的时候,呛了一肚子水,手臂和小腿还被狗咬得鲜血淋漓,非常凄惨。

苏梨玉那时正好回来,看到了浑身血水的女儿。

岑舸死里逃生,惊魂未定,见到妈妈就哭了,哽咽着指控岑旭,岑澜几个始作俑者,当时岑旭还吓了一跳,怕苏梨玉找他们算账。

但苏梨玉没有,她没有追究责任,也没有问一句岑舸痛不痛,她只是利用这件事,让最小的岑博带她去岑博家的别墅,再用他家的座机,给岑儒打电话。

岑博年纪最小,母亲最年轻,还受着岑儒偏爱,所以她的电话,岑儒会接。

岑旭记得很清楚,那时苏梨玉捏着座机听筒,摆着娇柔的表情,掐着嗓子,可怜兮兮地和岑儒说女儿生病了,你能不能回来看看。

当时岑儒应该是直接挂了苏梨玉电话,因为苏梨玉后来表情变得十分难看,重播了好几次号码,都没打通,离开之前还摔了座机。

至于岑旭他们的恶作剧,就这样毫无惩罚的揭过了。

听说岑舸后来发了四十度高烧,住了整整一周医院,一出院就被接回了岑家老宅,由岑老太太抚养。

岑旭因此一直吹嘘说,要不是岑舸跑得快,他们一定玩死她。

其实泳池事件还有个后续,只有岑舸和苏梨玉知道。

那天去医院,处理完伤口,医院说病人可以直接出院,但苏梨玉不让。

苏梨玉问医生:“她掉进泳池了,这初春的天气还冷,她是不是会发高烧啊?”

医生好心回答说:“这个也看体质,我看岑小姐体质不错,现在精神也挺好的,可能不会感冒发烧。”

苏梨玉认真地问:“那怎样才能让她发烧呢?”

医生当时被问得很懵,半响没反应过来,他看着苏梨玉毫无玩笑意思的认真表情,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一辈子给人看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

医生没回答苏梨玉,于是苏梨玉自己拉着岑舸,在病房的淋浴室里冲了五分钟冷水澡。

岑舸从小就不爱哭,但那天在浴室里,她一直嚎啕大哭。

苏梨玉很生气,甚至重重扇了一巴掌岑舸后背,骂她:“该哭的时候不哭!你平时为什么不在你父亲面前哭?你看岑澜,一哭阿儒就抱她,你呢,你为什么不哭?”

那场冷水澡后,岑舸夜里就发起了低烧,但苏梨玉没叫医生,等到岑舸从低烧到高烧了,她就给岑儒打电话。

哭着说岑舸高烧四十度,情况危急,得到岑儒安慰以后,苏梨玉才心满意足,让医生来给岑舸处理高烧。

那时岑舸在医院住了七天,也淋了七天冷水,硬是拖到岑儒从国外回来,到医院看过她以后,苏梨玉才松口让岑舸出院。

岑旭不知道医院这一段,但泳池事件后,他确定了一件事——苏梨玉并不在乎岑舸死活。

所以哪怕到了岑舸十几岁,岑旭还时不时讽刺她,对她说:“你知道吗,你妈想你死。”

此刻,除夕夜里。

岑旭与岑澜、岑博回忆着往日辉煌,时不时发出大笑,交谈间隙,他们偶尔看向一厅之隔的餐厅。

穿着旗袍,姿态优雅的苏梨玉正在指挥佣人摆放晚餐。

她年过五十,却仍旧美貌婀娜,气质雍容,浑身贵气。但谁又知道,这样优雅矜贵的女人,暗地里其实贱得要命呢。

而那个看起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岑舸,童年悲惨无助,被他们这些私生子踩在脚下欺辱。

再高冷傲慢,也不过是表面光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