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韶在离他最近的一具尸首前蹲下,伸手摁了几下,“啧”了一声:“我记得平王曾经告诉你不要管春来客栈的事儿了,真有意思,方才那老鸨说这是寻仇,莫不成,真是平王来寻仇?”
周兰木却径直走到了最靠里的卫千舸尸首之旁,躬身仔细看着:“唔,平王都叮嘱我不要管春来客栈的事了——说实话我也没有闲心去管,我现在只想知道,卫千舸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抬眼招手,示意楚韶走过去:“昨日下午来看的时候仵作便说了,虽然尸体现今已经验不出具体死去的时间,但卫千舸死得比这群人都早,死因也不一样……”
楚韶摸着下巴,思索道:“你的意思是……平王派来的人之所以不让你插手春来客栈一事,是因为他们与卫千舸之死,根本就是两个案子?”
周兰木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块帕子,微微扶起了卫千舸的头:“幸亏是在冬日里,若是夏天,放进这停尸房的冰窖之前,尸体便该腐朽了——元嘉,你看看这刀口。”
楚韶凑过去看,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刀口怎么了?”
周兰木深深地看他一眼:“你当真没看出来?”
楚韶一头雾水:“没有。”
周兰木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道:“这是……银雪刀的伤口啊。”
他缓缓起身,走向卫千舸身旁的女子尸身,边走边道:“银雪刀出刀极快,伤口浅,却精准致命,卫千舸颈间这一刀……不是大内鹦鹉卫的高手,决计杀不了人。”
楚韶一惊,又去看了一眼:“我、我从前跟……我从前去鹦鹉卫训练的长明堂瞧过,都没看出这个来,你怎么知道的?”
周兰木一怔,随后无奈地苦笑道:“元嘉忘了你我初见时是因何事么?我同两个鹦鹉卫交过手,还受了伤,自然更明白些。”
他顿了顿,一边隔着帕子检查那女子的口鼻,一边转移话题道:“对了,中阳卫氏派来迎卫千舸尸身回去的人,什么时候到逝川?”
楚韶盘算一番:“他们比我们走得晚,不过想必就是这几天了。”
“我们便和他们一同回中阳去罢,”周兰木摸到手指,顺口答道,“卫叔卿总不至于丧心病狂,在送灵的途上杀人——啊!”
楚韶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周兰木仔细看着那女子的指尖,她的食指指尖上染了几分血色,竟有一个细小的伤口。他眼睛一转,回头向楚韶道:“元嘉,你把那姓陈的弄醒。”
楚韶不知所以,但还是老实地听话,从手边鞠了一捧碎冰,粗暴地拍到了陈平的脸上。
陈平瘫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终于被那些冰渣子刺激得清醒了过来,他清醒过后先看见了面前站着的楚韶,下意识地开口:“救……救……”
“别喊了,没人来救你,”楚韶拎着他,拖到了周兰木脚边,微笑着道,“陈大人,你在逝川过得真是逍遥快活啊。”
周兰木失笑,低头看着脚边的陈平,温和地道:“陈大人有礼了,我便是奉旨来查春来客栈一案的典刑寺四院侍郎。”
他说完还补了一句:“新封的。”
陈平陡然一惊,疼痛和恐惧让他顷刻之间便流了一身冷汗:“大……大人……”
“这女尸发现的时候,身边可有什么旁的东西?”周兰木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道,“譬如,手帕、衣角什么的。”
陈平不敢不答,费了半天力气才微微抬了手,指向停尸房最内侧的橱柜,口齿不清道:“都在……都在……”
楚韶越过他走向墙边的橱柜,借着光看清了上边的编号,他仔细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了那个女子的东西。
那女子尸身上着桃红色衣裙,橱柜里只有从她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周兰木凑过去看了一眼,除了她没有摘下来的首饰外,搜出来的还有一块牌子、一截白色的中衣衣角,并一盒洒了大半的香粉。
周兰木嗅了嗅,赞道:“这香粉是中阳宝榷阁上好的冬梅粉,据说每年只造五十盒,供不应求,引得中阳女子趋之若鹜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拾起了那截衣角,果不其然,那衣角上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必是女子情急之下,咬破手指写下的。
楚韶凑头过去看,皱着眉分辨道:“秦郎……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