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刚进公司，何绍和公关部的副总早迎了上来。　　“姜总，这是二十分钟前，舆情部监测到的情况简析。”　　何绍又拿过公关部副总傅东方手里的另一份，“这是林总亲自过目的公关方案。”　　　　傅东方推推眼镜，“林总正和舆情部柯总讨论下一步执行方案，稍候会亲自向姜总汇报。”　　　　这两年，江山集团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被过度解读。　　　　像这次这样霸占热搜的情况，不算坏事，但也不见得是好事。　　但如果公关得当，会是一场完美的营销。　　　　所以，即便他说过不必理会，但各部门依旧拿出了最佳方案。　　　　按照傅东方的想法，他起码会夸两句，但姜照什么都没说。　　　　总裁办公室门口，姜照抽走方案，“半小时后，让林悠澜和柯定来我办公室。”　　砰地关上门。　　　　傅东方极度邀功的话被关在门外，他看向何绍，“何总，那现在？”　　何绍是姜照的助理，如果要说最能揣摩总裁意思的人，非何绍莫属。　　　　公司客服部和宣传部门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如果再不公关、回应，天知道强大的网友又要扒出什么。　　　　何绍耸肩，“没听到吗，半小时后就知道了。”　　　　“那这半个小时？”　　危机公关的原则，分秒就是金钱。对越大的公司，拖一秒，股票市值跌得就越惨，损失就越难挽回。　　　　何绍双手揣兜里，“该干嘛干嘛。”　　“但是...”　　何绍：“傅总啊，和人林总学学，虽说人家是女人，还比你小个那么一岁，但人确实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傅东方碰一鼻子灰，悻悻回了办公室。　　　　*　　姜照把文件往桌上一放，并不着急翻开。　　来公司的路上，几次分神，不敢相信海唐真真实实就在他身边。　　　　他靠在椅背上，阖眼揉着眉心，指尖似乎还留有海唐的余温。　　　　昨晚海唐熟睡后，他在她床边，待了半个晚上。　　　　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有一阵没一阵的笑。　　后来像是溺水了，双手四处乱抓，直到抓住他的胳膊，才开始安定下来。　　　　他就静静看着她，十五的月光从窗外洒下，她像个睡美人。　　海唐睡觉不安分，没几下就踢开薄被。　　　　他只好强制按住她的胳膊，帮她一次次盖上。　　指尖一次次触碰，他也一次次看到她腰间的伤疤。　　　　八岁时，因为他而留下的顽固疤痕。　　蜿蜒着，像小蛇一样的形状，被她用纹身盖过，成了一条精致的鱼。　　　　姜照脑海中全是她熟睡中的样子，很乖。　　回忆渐渐侵占脑海。　　　　*　　　　【姜照，你哄哄我，我就不哭了。】　　　　十二岁的时候，她喝得醉醺醺的，赖在他背上哭着要他哄。　　往天活蹦乱跳的小鹿，像醉猫一样，软绵绵匍在他背上。　　　　姜照暗中搂紧她，怕她掉下去。　　难得见她这么乖。　　他背着她在雪地里走，没回话。　　　　【你不哄我，我就大哭给你看！】　　抽泣的身子在他背上一跳一跳的。　　【哭吧。】　　　　泣声停止，海唐把帽子掀开，照着他的背就是尖牙利齿的一口。　　【我偏不！】　　又揉揉被她咬过的地方。　　【疼不疼？】　　【我咬你试试。】　　　　海唐瞬间开心了，酒上了头，胡乱哼着歌。　　【姜照，如果给你选，你要当什么？】　　　　没等他回答，她在他背上手舞足蹈。　　【我要做一条鱼，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去哪，游进大海谁都找不到。不开心的事，一下子就能忘掉。】　　　　她已经醉得天旋地转，嘟嘟囔囔又说了许多话。　　后来她全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吐了姜照一身。　　　　但姜照全部都记得。　　　　【姜照，我烦不烦？】　　【......】　　　　【我烦不烦！】　　【还好。】　　　　【那我招不招人喜欢？】　　【还好。】　　　　【那你喜不喜欢我？】　　他没回答。　　　　海唐醉酒，依旧能力道十足咬他一口。　　【喜不喜欢！不要说‘还好’！】　　他顿了几秒。　　【......嗯。】　　　　【那你要一辈子喜欢我！不能抛弃我！】　　　　她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自然也不记得姜照的回答。　　他没回答“还好”，而是将她搂得更紧，腾出一只手帮她把帽子戴上。　　　　【好。】　　他说。　　　　那一年，她十二岁，父母离异。　　也是第一次知道，一直以来疼她的爸爸早出轨了，还和小三有了个四岁的儿子。　　　　那晚刺骨的寒风吹得他双腿僵直，但海唐身上的酒味却让他恍惚。　　临城的冬夜，雪花扑簌大飞，很快就白了头。　　　　他背着她回了家，妹妹姜熙把自己的床让给了她。　　　　海唐裹着他的羽绒服，又喝了不少酒，热得不行，努力往他身上找冰凉的地方蹭。　　他的初吻，就是那个时候没的。　　　　总有人说，小时候的戏言当不了真。　　但姜照不同，他生命里承诺过三个女人，答应过她们的话，他记得一清二楚。　　　　*　　敲门声起，回忆戛然而止。　　姜照坐正身子，翻开方案，听着林悠澜和柯定头头是道做公关分析。　　　　柯定最后一句话说完，姜照“啪”地一声合上笔帽。　　“说完了？”　　“是的，姜总。”　　　　他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在两人刚刚写得龙飞凤舞的白板上，很平静地画了个叉。　　“方案很好，但没有执行的必要。”　　　　林悠澜也有些坐不住了，“姜总...”　　姜照摆手，眸光深深扫了两人一眼，“企业文化第五条，林总和柯总还记得多少？”　　　　毫无起伏的一句话，听得两人坐立不安。　　　　出了办公室后，柯定笑了一声：“Carolyn，看来我们又做了无用功。今晚几个同事约了去放松一下，要不一起？”　　　　林悠澜垂肩的流苏耳坠轻闪，她没和柯定闲聊，一如既往的高冷。　　“多谢柯总好意，今晚有约。”　　　　柯定扶住她的肩，五指摩挲着嫩滑肌肤，心痒难耐，“都徒劳无功忙活大早上了，给个面子，Carolyn。”　　　　林悠澜眉间一蹙，狠狠盯着他，“松手。”　　柯定到也不意外，嘻嘻哈哈松开，装模作样理理她的衣服。　　　　林悠澜是从华尔街回来的海龟，刚到江山集团两年，能力突出，形象也突出。　　刚来没多久就霸占了“江山秀丽榜”的榜首，也是那一年江山集团年会上最闪耀的新人。她一开始在风控部，后来集团内部调整，她自请去了公关部。　　　　这两年处理了几起事件，十分漂亮。　　　　人优秀，献殷情的多，眼红的更多。　　　　柯定意味深长看了眼总裁办公室，笑眯眯开口：“虽说视频里的美女穿了身红衣，但不代表姜总就喜欢红色。而且呀，等着进姜家的癞|蛤|蟆那可是数都数不清，有些时候要懂自知之明。你说对吧，林总？”　　　　“林总”两个字，咬字格外清晰。　　　　话里话外都极尽挖苦之能事，林悠澜面色坦然，“柯总说得对，刚刚舆情分析时，难得听到柯总也能吐出象牙来，佩服。”　　　　说完，迈步去了洗手间。　　大红色的裙角消失在转角处，柯定鄙夷地呸了一口，“装TM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