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那些纵横交错的疤是烙印上去的,一条一条狰狞着,盘踞男人整张脸,加上那只空洞洞的右眼。 一笑,丑得惊天动地,也可怕得鬼哭狼嚎。 “原来如此。”李八卦却眼也不眨,双手撑着下巴,瞧着那些疤痕好奇道:“老爷爷,你是犯了什么朱砂刻的戒律呀?” 戒律堂的戒律石刻着几百条戒律清规,明舟说过,若是犯了朱砂刻的前十条,思过崖底走一遭。 只是她没看过,并不知那十条戒律是什么。而且这男人还被如此粗的锁链绑着,应该是犯了最严厉的戒律吧? “老朽犯的戒律那可太多啦。”男人嗓音徒然沙哑,神色很是落寞,“所以才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崖底上万年。不能动,不能吃,看不到四季更替,鸟碧翔空,还……无人同我说话。” 上万年?! 李八卦眼睛瞪得圆圆,怎么也没想到男人竟然被关在崖底上万年,那他岂不是和她一样,上万年都待在同一个地方? 一股同病相怜的情绪发芽,她飞速从腰包翻出最大的金果子,用手绢仔细擦了擦,干干净净送到男人嘴边:“老爷爷,吃吧。” 男人长长叹了口气,别过脸:“这枇杷果虽甜,可老朽素来不喜菜蔬果品,你还是收回自个儿吃吧,反正饿了上千年,也不少这一时半会儿。” 李八卦听得感同身受,肚子也咕噜咕噜叫起来。 她犹豫片刻,还是慢慢从腰包摸出山鸡蛋,本来是打算和孟洵一人一枚山鸡蛋,但现在…… 李八卦不舍地用脸蹭了蹭光滑的蛋壳,然后把自己那枚递到男人面前:“老爷爷不难过,我还有鸡蛋。” 淡淡的蛋香在鼻尖萦绕,男人微微一怔,看着眉眼弯弯的李八卦,左眼蓦然泛起淡淡红光,只是掩在散落的白发间,转瞬即逝。 “鸡蛋也不喜欢吗?”见他毫无反应,李八卦不解道,“师兄说鸡蛋很好吃的。” “哈哈哈。”男人回神过来仰头大笑,唇角微微勾起,“小甜果,老朽可吃不惯生鸡蛋,除非有火烤熟它。” “原来鸡蛋不能生吃。”李八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调皮吐了吐舌头,“不过不用怕,我有火!” 说完她蹲下,手指在地面一划想要生火,然而她划了长长一段距离,还是连点火苗都没燃。 怎么回事? 李八卦不相信地又划了好几遭,然而指尖除了多出几滴猩红的血珠,只有细细麻麻的痛感,又破皮了! 她“嘶”了一声,赶紧捂住手指,小口小口吹着伤口。 男人从头到尾都瞧着那几滴血珠,那是天地间唯一至纯至阳,拥有六丁神火的上古神器八卦炉,才有的血。 那浓烈的血色刺激得男人眸底红光越来越盛,逐渐染红眼珠,说不出的诡异。 须臾,他低声道:“小甜果,过来。”不同于之前的苍老,这次的声音年轻,又带着不容置喙的高高在上。 闻言李八卦的脑海突然混沌,白茫茫一片。她起身懵懵懂懂走向男人,大大的眼睛瞳孔涣散:“老爷爷?” “乖。”男人抬起已然红透的左眼,唇边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用你的血在本尊眉心点个红点可好?” “嗯嗯。”李八卦伸出不时冒血珠的手指,踮脚轻轻在男人眉心一点,猩红的血便沁入男人眉心,眨眼间消失不见。 她乖巧地歪着头,感叹道:“咦,不见了?” 轰隆! 下一刻,整个蓬瀛仙洲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雷声从远方传来,不多会儿,三道夺目耀眼的红光划过天际。 只见一条通身赤炎火光,一条通身青炎火光,一条通身朱炎火光的龙来回穿梭在云层里,龙嘴一张,直冲云霄的龙吟顿时响彻天地,搅得风云变色,乌黑的云汹涌翻滚着。 一时间,三界动荡,鬼哭狼嚎。 大罗天里,玉帝看着猛烈荡漾的枇杷酿,一口饮尽,觉得今年的味道不错,又倒了满满一杯,浅尝着。 太上老君看着心疼得不行,枇杷酿是他花高价买回来的珍藏,只偶尔思念他家小八卦时,才舍得挖出来喝几口。 没想到今天被玉帝撞上,还被他不要钱一样喝,简直亏大了。不行,一定要阻止他! 想着太上老君拦住玉帝的玉杯,诚恳道:“陛下,能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三界之内唯有他,您还是早些回去准备吧。” 玉帝云淡风轻地绕过他,又一次一饮而尽,许是微醺,手轻轻扣击着桌面,低低笑出声:“好好好,朕不喝了,这就回宫准备,老君你也早些准备吧。” 说罢,早候在一旁的宫人扶起他,踏着祥云很快走远。 “哎,我的小八卦哟,你是心疼爷爷近来颗粒无收吗?竟然解开了他的封印。也罢也罢,命也,劫也。”太上老君高叹一声,哼着不在调上的小曲往库房走,那些卖了许久都没卖出去的法器,在接下来的日子全能卖出极好的价。 他要仔细清点一番。 而下界,烛龙,应龙,黑龙激起火光无数,盘旋着冲向乐游山,三条巨大的龙尾一摆,须菩提布下的结界应声而破。 那尘封了数万万年的思过崖底,再次重见天日。 男人周身泛着金色璀璨的光,脸上的疤痕一点一点脱落,那空洞洞的右眼也生出幽暗深邃的眼眸,一红一黑的阴阳眼,镶嵌在他光洁如玉的冷俊容颜上。 白如雪的白丝随风而动,三条巨龙飞到他面前,巨大的龙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臣服着低下头:“主人。” 男人掀了掀眼帘,明明面无波澜,却自有一股睥睨三界的霸气:“嗯。” 李八卦的耳朵被龙吟震得发麻,无意识捂住双耳,意识渐渐清明。她看着不时掉落石块,即将坍塌的山洞,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搂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周身萦绕着盈盈的白光。 大师兄? 她惊讶抬眸,恰好看见孟洵棱角分明的轮廓,尘土飞扬中,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大师兄。”她拉住他的领口,软软糯糯喊出声,“发生什么事了?我……是不是闯祸了?” 听到她的声音,孟洵微微低头,笑意似盛开的莲花般从嘴角蔓延,暖化了一脸的冰霜:“别怕,有师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