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十几米,宁昭昭又折返回去。 赵宏正扶着向虎坐在地上,看她阴沉沉的去而复返,赵宏连忙挽起向虎的手臂跨在自己的肩上,“我们马上就走”。 “我改变主意了”,宁昭昭重新拔出刀。 一步一步走过去,刀尖对着他们。 赵宏看着刀尖抵着自己的鼻尖,又慢慢移到脖子,那种锐利尖端抵着皮肤的异物感让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扶着快要站不住的向虎,赵宏也不敢有大动作,“那,那你想怎样”。 看着这两个有熊胆却没熊掌的人,宁昭昭心中觉得好笑,“你们蹲到地上,双手抱头”。 两人只好蹲下照做。 “我问一句,你们就回答我,谁回答得详细,谁就少遭点罪……否则,我就不是浅浅的刺进你的手腕这么简单了”。 宁昭昭说着刀柄轻轻滑过赵宏在流血的伤口。 “你,你这是违法的”,赵宏忍不住说,手有点抖。 “违法?你们对付我的时候没考虑违不违法吧”,说完踢了向虎屁股一脚,他蹲不稳往前几步,又赶紧蹲回原位。 “叫你们走的时候不走,现在就别怪我做坏人了”,宁昭昭捡起刚才那块打到她的石头,在手里上下颠着玩。 “现在开始,说吧,你们是被谁雇佣来的”。 “一个老乡介绍的”。 “一个朋友”。 向虎和赵宏同时出声,话一出口相互对视又悻悻闭嘴。 “到底是老乡还是朋友”,宁昭昭的刀已经指到向虎眼睛前。 “我来说!是老乡,也是朋友……我们是开长途大车的,又累又枯燥,就想钱来得快一点”。 “大概半个月前,我和虎子跟一个老乡喝酒,他最近过得都挺风光,那天他喝大了就说出自己的钱是哪来的……” “继续说”,宁昭昭晃了晃刀子。 “他说他帮一个老板运货,每个月就运几次,但运一次的钱都比我们开一个月的多……第二天他却不承认这件事了,我和虎子就把他绑起来威胁他,他没办法只得带我们去找了那个老板,老板很爽快,马上就派了活给我们……” “老乡和我们说,运这老板的货就要少看少听少问,无论是什么货就只管运,别的一概不许管”。 “分配给你们的货,都是从哪运到哪”。 “路线不定,我们接了活后只安排了一条,从景江市到这……浙江舟山”,赵宏说着眼睛偷偷撇了撇宁昭昭看她的反应。 这里果然是在浙江,宁昭昭眼睛微微眯起,“你说的那个老板,叫什么,你们的交货地点在哪里?”。 赵宏愣了愣没说话。 宁昭昭手中颠着的石头一下落,就迅速抓住,敲向身边向虎的手臂,正好打在他的伤口上,向虎惨叫一声。 赵宏听着这叫声汗都渗出来了,“不是我们不肯说,我们说了下场也不会比现在好”。 “是啊是啊,女侠,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伤口被敲到的向虎急忙说。 “是么,那个老板比我现在还狠?”,宁昭昭一把抓住向虎的手臂往后掰。 向虎这次倒是忍着痛没出声,一旁的赵宏也咬紧牙关,现在最多就是受点小伤,但如果说了,那就是被折磨得生不如死,那天老乡的下场他们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 当时老板倒是爽快的给他们派了活,但代价是告知他们这件事的老乡,被扔进一群饿疯了的野狗的笼子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掉。 笼子里的惨叫声响彻天际,他俩当时腿都软了直接跪下地来。 “看,现在你们有活干了,我最讨厌乱说话的人”,当时那个老板笑眯眯的对他们说。 那绝对是比现在眼前这个女人还要凶狠一万倍! 若是现在开口说了,老板肯定知道是他们漏的口,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本想着接线人死了,又怕自己被拖下水,打算躲起来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了,再找老板解释的,可谁知这次的“货”,又目睹了这一切,想绑人没成功还反被绑。 一股悲愤涌上向虎的心头,想学电视剧里的人咬舌自尽,打算一口下去一了百了。 眼前突然一黑,是宁昭昭一掌把他敲晕了。 赵宏看着向虎突然倒下了,以为宁昭昭下了毒手,冲上去想和她拼了。 宁昭昭皱着眉闪过身,把赵宏的手反绑在背后,赵宏见手被抓住正要大力挣扎,耳边传来宁昭昭冷漠的声音: “你再动我手上这把刀就直接扎进你的大动脉,救护车飞过来都救不了你”。 接着他被宁昭昭往前一推,也没再反抗。 “想学人咬舌自尽,我看是还没自尽成功就把自己折腾掉半条命了”,宁昭昭扭了扭手腕,继续道,“既然你们不愿意透露那个老板的信息,那你好歹跟我说说……” “你们接手了这个活后,一共送了几次货?” “加上你这次,一共两次”,赵宏犹豫了一下说道。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两天前”。 “货也是人?”。 “应该是,还是个男人”。 她再次把刀收起来,“这里你们比我熟,告诉我离这最近的镇在哪”。 …… 赵宏守在原地,刚才宁昭昭走前说了,向虎很快就会醒过来。 天亮了,远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金色的光很快便呈扇形铺满天边一角。 * 那天晚上,拆迁建筑群里,宁昭昭借禾一的手机打了曹思的电话,在她匆忙离开后。 禾一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宁昭昭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中。 轻笑一声,禾一低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虽接触得不多,也并不在意她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两次都看到宁昭昭遇到事情都喜欢装冷静的样子,就很想笑,和以前的自己很像。 留给她的是一个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的地址,有些事掺和的人越少越好。 身后这座两层小楼的窗户依旧黑洞洞的,禾一走出这片拆迁区,搭了辆计程车。 计程车开了很久,最终停在了景江市郊区的一处农家小院。 农家小院靠在山角,南面一百米有一条小河流过,附近基本没什么住户,再近一点,是好些年前政府来开发的农业生态体验园。 一路上计程车司机看这越来越偏僻的路,乘客又是身强体壮的男性,还揣着一个大包,不禁有点紧张,总通过车内后视镜偷偷看禾一的一举一动。 禾一刚一付了钱下车,司机就一脚油门飞速开走了。 对于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有些司机甚至都不愿意跑这么远的地方。 穿过一小片种着菜的地,拿出钥匙开门,屋内亮着灯但没有人。 禾一把东西放下,从前门绕到后院,后院的养猪棚亮着灯,一个人影在那忙碌着。 “喂,别研究你的猪了,我肚子饿了”。 养猪棚里的人影转过身来。 若是三天后的宁昭昭看到这张脸,看到这幅场景,肯定会像捏爆那瓶汽水一样捏爆禾一的头。 此人就是明飞路207号,农贸市场管理室里的大叔,名叫周国行,别人都叫他老周。 老周转过身来,看到禾一双手抱在胸前,斜靠在后院的木桩上,差点想把手上的猪饲料扔在他身上,“你还知道回来啊你”。 “突然出去了这么多天也不打声招呼,我真是白担心你!”,大叔怒气冲冲的,生气时腮帮子鼓起来显得脸更方了。 “老周,行行行,我知道错了”,禾一躲到木桩后陪笑着,怕他真的把猪饲料撒过来。 “进去吧,我煮了饭的,一会给你加热”,看他活蹦乱跳的,说明过得还不错。 老周把手上的饲料桶扔在一旁,用抹布擦干净手,走进屋。 禾一跟着进屋,在饭桌旁坐下,椅子旁袋子里的棕瓷瓶安静的躺着,光滑的瓶身反射出一点房间的灯光。 * …… 五年前,他被独居住在这里的老周发现,当时他浑身破破烂烂的躺在附近的小河边,身上都是血迹。 老周一看吓坏了,就要回屋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但看他下半身还泡在河水里,随时要被冲走的样子,就先挽起裤脚,想把他移到岸上。 这一碰,一拉扯,心里就缓解了慌张的情绪,因为水里的禾一还有体温和气息,不是个死人。 可下一秒,他就傻眼了,离开了水面后,先前禾一胸口上流下的还没凝结的血液,犹如被煮沸了一样,“滋滋”地冒泡,最后渐渐隐没入皮肤里了。 老周以为自己眼花,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禾一的身体,除了破损的衣服上沾到的血迹,他的身上已经不再流血了,也找不到任何伤口,连结痂的痕迹都没有。 本着奇货可居的心态,老周最终没有报警,而是悄悄把禾一留在家里,照顾他,直到他醒来。 足足一个星期,禾一才渐渐有醒来的迹象,老周等在一旁,看他终于睁眼,迫不及待地问他,“你醒了?”。 他正想接下来要不要先试试看他脑子清不清醒,但是睁开眼的禾一没有看他,也没有回话,自顾自的起身,下床,出门,找到老周发现他的那条河边,面朝河水坐下。 莫非是个哑巴?跟了他一路地老周心想,刚问了他这么多也完全无视自己。 三天了。 看着坐在河边的背影,老周已经决定放弃,他可能不是哑巴,而是个傻子。这三天无论他给禾一端饭倒水,在他耳边敲锣打鼓,还是破口大骂,促膝谈心,禾一都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第四天,老周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要去面试工作。 走之前,他还特地去了一趟小河边,看看禾一有没有动。远远瞄过去,看到的还是禾一岿然不动的背影。 唉,要是他饿死了,就找个地方把他埋了算了,这小伙子很是怪异,若是报警被拿去研究也是折磨;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被附近的人发现了,还是得他来处理。老周转身地时候这么想,上了自己的小货车,发动后向城区驶去。 傍晚,老周才缓缓归来,提着刚买的菜刚进屋,就看到禾一这么直愣愣地站在门后,把他吓了一跳。 长期没有进水,禾一的嘴巴干裂的不成样子,上面都是翘起的死皮,他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嘶哑的气音。 “要喝水是吧”,老周快步进屋,给他打了一杯水。 禾一接过飞速喝下了,喝完又递给他。 “不够?”,老周正想继续倒给他,禾一突然伸出手,拿过那一整壶水,倒头就灌。 老周看着他灌水的样子,心里偷乐,坐在河边这么久都没有去喝河里的水,懂得找他要水喝,说明还没有傻得很彻底,还有救,嘿嘿,以他老周养猪的技术,难道还救不回一个大活人了么。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禾一刚喝完水老周就问。 “……”,老周觉得他大概是在消化这句话的内容,想了有一分钟,禾一才含糊地答,“禾一”。 “何意?这名字起得还挺有水准”,老周捏着下巴揣测着这个名字的含义,“我给你弄点吃的,快坐下吧”。 说完拉开椅子,把禾一按在座位上。 老周烧了几个家常拿手菜,端到禾一面前,禾一熟练地拿起筷子就吃。 看着眼前的小伙子老周心里很满意,虽然可能有点儿傻,但身体素质不错,饿了这么多天身上的肌肉线条还若隐若现的。 说不定可以帮自己完成培育优良香猪的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