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余娇一双杏眸里水波流转,映着眼前长街的灯火绵延,轻笑了一声,“从前在袁府的时候,你似乎对他不怎么上心。”
盛心菱微微一怔,旋即扭捏地笑了一下,原本活泼开朗的,此刻却羞答答的抬不起头来,“林姐姐说笑了,从前我年纪小,哪会想这些。”
更何况,那时的顾庭是个家丁,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几乎是低贱到尘埃里去的泥腿子,除了生得好看,身子强健功夫好,还有哪一点配得上她?
袁府的姑娘们高看他一眼,也不过是因为他这张太过惊艳好看的脸而已,可他却偏偏是那般冰冷桀骜的态度,仿佛是袁府的姑娘们是脏了他一般。
说实话,若不是怕坏了盛国公府的名声,盛心菱当时也想欺负他,想看他跪在地上低头的模样。
不过现在的盛心菱很庆幸,她没有欺负过顾庭。
甚至......在袁府,她还帮过顾庭几回。
只是盛心菱没有那么好心,都是林余娇托她送东西过去的。
因为林余娇只是寄人篱下,袁府的姑娘们要欺负刁难顾庭,林余娇若是帮他,那岂不是打了袁府的脸?想必林余娇在袁府也都是过不下去了的。
但是盛心菱不一样,她是袁府的贵客,被供着一般的,她若是去给顾庭送什么,没人敢说,甚至袁府那几位姑娘也要顾忌一些,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的欺负顾庭了。
确实托了盛心菱的福,她遣人去给顾庭送过几回东西之后,顾庭的日子就渐渐好过了起来。
虽然还是受几位姑娘的冷言冷语,做的都是些最累的活儿,但起码没有像从前那样让他冬日跳进荷花池里寻镯子那么过分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盛心菱忽然试探性的问道:“殿下从前在袁府受了许多苦,可林姐姐你一直都在暗中帮他。我还记得,冬天的时候袁三姑娘让人给他的冬衣冬被都泼了水,还是林姐姐让我遣丫鬟去给他送了一套新的。还有他养母重病,无钱医治,也是林姐姐拜托我遣了小厮去府外给他养母请大夫的。”
“……林姐姐,若是殿下知道你帮过他这么多,他定然会对你好的,说不定还会娶你当侧妃呢。”
林余娇长睫一颤,垂下眼去,对盛心菱所说的侧妃之位毫不心动。
甚至她还有些怕,怕顾庭给了她侧妃之位,她这一生就与他有逃不开的干系了。
林余娇声音淡淡的,融进了人群鼎沸之中,“施恩不是为了图报,只是顺手帮他一把罢了。”
林余娇这些年,帮过的人也不少,举手之劳,她从来不会吝啬。
但她也并不是多么伟大无私的人,更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帮别人,甚至她为了自保,为了和袁府的姑娘们沆瀣一气,还一同作践欺负过顾庭,不止一回。
盛心菱弯了弯唇角,果然林余娇还是和从前一般,自命清高,心气也高。
她就喜欢林余娇这个样子,她便不必担心,会露馅了。
放宽心之后,盛心菱脸上的笑意便明显了起来,她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北望楼,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林姐姐,你的弟弟不是还在地牢中关押着么?听说犯了杀人的大罪?”
这是林余娇最在意的事情,她没有一日不惦记着,只是之前不好提,这会儿盛心菱说起,她便正好问道:“对了,你之前的信上说,有法子救我弟弟?”
“嗯。”盛心菱点了点头,颇为自得的说道,“我兄长和瑞王自小一块长大,关系极好,而大理寺一众又与瑞王关系匪浅。我可以替你引荐,若瑞王肯帮你,这事儿就很简单了。”
提到瑞王,林余娇就想起那双满眼风流的桃花眼来,不免心中一悸,轻咬了唇。
盛心菱却没注意这些,拉着她的手便往北望楼的方向走,“这会儿我兄长与瑞王正在喝茶,我们过去也坐一会。瑞王是最好说话的。”
林余娇一时脑子也乱得很,听盛心菱这样说,有些心动,可又明白这事并不是那样简单就能办成的。
但若是大理寺都是瑞王的人,那找瑞王确实比找顾庭有用得多。
......
另一边,顾庭走在漫漫人海中,只觉得周遭的熙熙攘攘声都烦人得很,钻得他脑仁儿疼。
他和林余娇一样,都不爱热闹,只喜静。
可也不知今日中了什么邪,竟和她都来逛这一年中最热闹的花灯夜市了。
顾庭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祁进立刻问道:“殿下,可要回府?”
“不必。”顾庭目光幽幽,淡声道,“寻个安静的地方喝会儿茶就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停下了脚步。
祁进顺着他的目光,抬眸往上看,看到了高高悬着的乌木牌匾。
北望楼。
正是喝茶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