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声!雁声!”
傅兴斋站在码头,对着下人们发脾气。
“让你们陪着少爷!不是让你们打瞌睡挖耳朵,把少爷给看跑了!”他怒气冲冲的训斥一个小厮。小厮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老爷,实不相瞒,不是小的把少爷看跑了,是少爷把小的给绑起来,自己跑了!”
“绑起来?他做什么要把你绑起来?好,就算他把你绑起来了。可现在这船马上要开了,你让大家都在这儿空等!”
“少爷说——少爷说他想让您晚一天开船,可您不同意,他只能这样了······”小厮吐吐舌头。“不过他说等他那那只簪子做成了,他亲自来给您赔罪!”
傅兴斋负气坐在码头旁的客舍里,回程的日子又叫儿子拖累的晚了一天。他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着了什么魔,干嘛非要在金陵赶着做这个什么簪子。回青州做不了吗?非得在金陵浪费时间······
一年前他被马匪绑架,是这个有勇有谋的儿子带着官兵前去营救。为了把他平安救出来,儿子又自告奋勇去替他做马匪的人质。那时候他被马匪饿的昏过去。若是还醒着,是断断不会让儿子这么做的。幸好儿子机敏,在贼窝里呆了几日倒也毫发无损,直撑到官兵捣毁匪窝,平安得救。
儿子和他得救了,可家财也早被马匪勒索去不少。这股子马匪有一部分逃走,带了从他傅家勒索的钱财去。官兵追不回来,傅兴斋这一次把事情闹大,又几乎得罪了西北一带所有的马匪·········
他是靠贩盐发家,可这贩盐须得盐商自己运粮到宣大九边等地去换盐引方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傅氏向来的盐运生意是做不得了。敢再往西北去拿盐引,那简直是自己往刀口上撞,找着被马匪打劫!傻子才那么干!傅兴斋无法。只得咬咬牙,他又重走起了年轻时振兴家业的老路子——出海贸易。
他寻思着自己运气还算不赖,虽说西北盐运的路子断了,可他还有海贸这条路。而想当初在嘉靖爷的世道,出海贸易可都得偷偷摸摸。如今到了万历朝,海禁早已放开,他们总算能去靠着这个营生回血。海上贸易是暴利,足以让一个一穷二白之人一夜变巨富。傅兴斋虽非白身,可咽不下家财被掳这口气,因而就是拼着一条老命,也要再去闯一次。
儿子是很懂事的儿子。大的小的都是。听说他要出海,兄弟俩当即打好了商量让人给书院送信去把学给退了。老大性子沉稳,就留在家里帮忙家计。傅兴斋特意同夫人说了一车的好话求她看在家里遭难的份儿上不要苛待庶子;老二性子机敏,那就跟着他出海去贸易,正好也长长见识。反正他早晚有一天是要接过傅家这艘大船的舵。
傅兴斋没想到,带着儿子从登州港出海去倭国贸易,一去就是一年多。
在海上他们先是遇到了风暴,船被耽搁在朝鲜半岛歇了许久。后来到了倭国大赚一笔归来时,登州港又忽然不让人上岸了。傅兴斋提前得到消息,知道这是朝廷为防倭患,政策朝令夕改,元也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能决定的。干脆让伙计调转船头,改走苏南登陆。没想到这么舍近求远的一走,又是大几个月。
傅行简这次跟着他出洋表现不错,途径琉球时也小赚一笔。等到船绕行往苏南时,路上竟然遇到了天竺人的商队。天竺人的船上装满了各色珠宝。尤其是有位商人手里有成色极好的猫眼石。傅行简不知怎的就看上了这猫眼石,非要把刚赚到手的一把银子全拿去换。傅兴斋疼他,也就懒得管。傅行简把银子都给了天竺人,把带回来的猫眼石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咳,原来是为了打根簪子,这小子!”傅兴斋对着停泊在码头的船只嘀咕。
过午儿子总算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古朴考究的木头盒子,脸上笑嘻嘻的。傅兴斋躲在暗处,待他走近了,忽的跳出来将他一吓,弄得傅行简大叫一声,哭笑不得的怒道:“爹爹!你就是看娘不在你作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