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浣溪正在用早膳时黎杉来了。

宋浣溪看着银霜推过来的人只觉得惊喜，她站起身迎过去，“杉儿今日怎起得如此早？”

黎杉仰着头看她，一双凤眸熠熠生辉，“想和先生一起用早膳。”

宋浣溪心中止不住欢喜，“如此甚好，往日早膳不见杉儿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如今算是知道了。”

她将黎杉抱到椅子上，“看看，只是今日是厨房做的早膳，也不知合不合杉儿胃口。”

黎杉这才去看桌上的早膳，粥和小菜，虽然都是平时宋浣溪做的东西，她却一点儿不想吃。

她只是想和这个人一起。

黎杉心中一动，宋浣溪就看到一向绷着小脸的小皇子突然笑出个小酒窝，“我想吃先生做的桂花糕，可以吗？”

虽然只有一瞬间便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只余一双眼睛带着相同的期待看着她，可宋浣溪还是看的清楚，小皇子刚才真的笑了！

银霜明月都捂着嘴惊呆了，连管家也愣了愣，然后哼了一声。

挑什么挑，还不都是一样的菜式？而且还点名要桂花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第一次用膳时那盘桂花糕动都没动！这个四皇子果然不是个乖小孩，先前对他家小姐冷冷淡淡不假辞色也就算了，如今还蹬鼻子上脸了！

管家心中不忿就要开口反驳，却见宋浣溪眼神一亮，“可以，当然可以！”

管家：？？？坏小孩宠不得啊！他努力用眼神示意宋浣溪，对方却沉浸在高兴中根本没看到。

宋浣溪当然高兴了，黎杉愿意开口要什么，说明他终于接受她信任她了，捂了这么几天才把小冰块捂化，她能不高兴吗？

“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她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

管家额头跳了跳，“小姐，还要上朝！”

虽然他不在乎早朝迟到，可更不愿意自家小姐眼巴巴的去给这个小冰块皇子做早膳！

宋浣溪摆摆手示意不碍事，人已经往厨房去了，可见有多开心。

黎杉定定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只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如坠梦境。

为什么，连这么过分的要求都能忍，或者说都可以接受呢？

——竟然连这么过分的要求都可以接受。

她眸中突然扬起雀跃，低头缩了缩手指，好像是真的，拥有了什么。

暗暗回味半晌后，她终于悠悠抬起头，赏赐般地往那道盯了她许久的愤愤视线看去，然后恶作剧地勾了勾唇角。

“……！”

“哼！”

管家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

真该让小姐看看这个四皇子的真面目，这种坏小孩就不应该宠着！

简直恃宠而骄！

一顿愉快的早膳结束，黎杉将宋浣溪送到门口。

“先生路上小心。”

宋浣溪看着虽然小脸仍旧没什么表情，眼中却带着温暖孺慕、眼巴巴看着她的小皇子，觉得心软的不行，竟然就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上前捏了捏他的脸。

银霜捂住嘴一脸兴奋，被管家狠狠杀过去一眼，明月见状识趣地拉着她躲到人群后。

管家回过头一脸复杂地望着自家沉迷吸崽的小姐，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没救了，没救了。

其实也无怪乎宋浣溪没忍住，黎杉长相太过精致，身高也比同龄男孩矮，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十八岁的男孩。倒像是十六七岁的女孩穿着皇子华服、端端正正束发戴冠，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一双平时冷漠狭长的凤眼此时带着依赖和希冀望着你。别说揉脸了，连给他摘星星的欲望宋浣溪都有了。

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个小皇子这么可爱呢？虽然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却意外的可爱又温柔呢，还像小动物一样容易依赖人，宋浣溪心里喜爱得不行。

此时一阵风吹过，吹得什么发出声响，黎纱目光顺着声音落到街边挂着的各色灯笼上，眼底深处瞬间扬起一抹欢喜，连大氅的一角被风吹了起来也没发觉。

她久居深宫，好久没有看到如此纯粹的、各式各样的灯笼了。

宋浣溪手往下去，将她飞扬的大氅整理好。

汶朝地处北方，虽然还未入冬，深秋的风也断不是身体不好的黎杉能承受的，自然比别人早早披了大氅。

瞥见小皇子的目光，她眼神顺势落到那些灯笼上，心中一动，温声笑道：“中秋节快到了，所以街上都挂起了灯笼，晚膳后带杉儿去看吧。”

早已不是第一次从宋浣溪口中听到这个只有母后才会叫的称呼，此刻却觉得温暖无比，黎杉收回目光定定看着她，缓缓开口，“好。”

*

汶朝晋临帝时期，是景元之治后的第二个太平盛世。

十里长街，灯火通明。车马、鼓乐、灯月交辉，极为繁华热闹，令人目不暇接。

夜色晦暗，光影交接，人声繁杂，身边又没跟着侍女，宋浣溪推着黎杉在路上走着，一时间竟也没有百姓认出两人来。

行至一处卖花灯的摊子前，黎杉目光落在一盞花灯上，久久没有移开。

宋浣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杉儿喜欢那盞灯？”

那是一盞粉纸糊架，上面画着两只憨厚白兔的方形花灯，此时挂在摊子的木架上，在风中调皮地跳来跳去，一看就是童心未泯的少女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