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周丞提出自己的疑问:
“既是满门抄斩,你那日,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吴荧的声音低落下来:
“那个傍晚,我因为贪玩偷偷溜了出去,等回家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宅子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还听到说“一个都别放过”什么的。我感觉事情不妙,便跑到了清姨她们那里,她们打听到消息后告诉我,我们家因为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了……而且是……当场……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她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
“清姨让我在她们那里躲起来,千万不可以出去。”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重。
周丞缓了缓,估摸着吴荧的心情平静了一些,又给她斟上一杯酒,继续说回他们原本的话题——她做那件事的理由。
“你既然这样尊敬你的父亲,想来不会相信他通敌叛国吧?你写下那些句子,是想找出当年陷害你爹的人吗?”
吴荧将那一杯酒也一饮而尽。
“是。待官兵撤走后,我曾偷偷溜回去过一次,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屋檐上的瓦片,甚至连墙上的划痕,我都分明那样熟悉。可是,我的爹爹、娘亲,我的弟弟,还有总唠叨我的丫鬟青花青鸟,爱说闲话的王妈妈,糕点做得很好吃的李师傅,他们曾是那样鲜活的人,如今全部都没有了,从这个世上完全地消失了。”
她哽咽地轻声诉说着,
“后来官府没有通缉我,我猜想,或许是青花青鸟她们扮了我的样子,为了给我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老天爷待我这样残忍,将我生命中重要的人都抹去,却要我活下来。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可是我又清楚地明白我要为了什么而活下去。”
吴荧神情坚决,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明白哭泣没有用,还会惹得陈元清她们担心,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忍耐着。即使偶尔提起这件事,也能够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是在这个夏夜,月色和荷塘和风都这样温柔,她终于将五年来积压的一切都倾诉出来。
“好了,别哭了。”
周丞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她,语气和仲夏夜的风一样温柔,他说,
“你当初那么爽快地承认是自己写的字,不就是觉得我脑袋还比较灵光,想让我帮你吗?不直接说而是让我猜,也是想考验一下我的实力。”
吴荧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惊讶地连哭泣都止住,似是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她将手收回去,紧握在膝上,双肩颤抖,低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