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音乐响起,是欢快的《婚礼进行曲》,一切都太有模有样了。
戴老板也微笑着向前面一溜拍照的人招手致意,非常有风度。
“你怎么这么自信?”安戴想抽回手,却没抽动,被钳得如镣铐一样,让她感觉受到挟制。
“配合一下,戴太太,微笑,明天你会上报纸的。”这个钳制她的男人若无其事说着,恰到好处地在相机面前绽出笑容,依然在她耳边小声,“我看上的女人,没人敢娶你。成为戴太太,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她就讨厌他这一点,以为你是上帝么,整个世界围着你转?
尽管她不笑,甚至一脸怒容,他依然控制着她,在记者面前摆着得体的POSE,让砰砰的相机声留下最美好的记忆。
“明天麻烦各位挑新娘子最好看的照片上报,挑的不中意,我可要请你们喝咖啡的。”戴老板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然后挟持着新娘直接走进教堂。
安娜一进椭圆的门就愣住了,以为看错了眼,能容纳上千人的教堂大厅里,已坐得满满登登,除了自家亲戚,都是上海有头有脸的名流,大家都穿得整齐光鲜,新人一进门,所有眼光都刷地看了过来。欢快的音乐中,有人拍手掌,有人赞郎才女貌,太配了。有人说新娘好漂亮,婚纱也好看……全是捧场的。
安娜小声:“没想到啊,一天时间你也能搞出花样来。辛苦了戴先生。”
新郎仅是一笑,低头凝眸看她,所有人都看出他眼睛里流露出的温柔爱意,“想娶你,再短的时间也能搞出配得上你的婚礼。不辛苦,你满意你好。”
“这本是宗平的婚礼,客人没退,你就鸠占鹊巢了吧?”安娜语含讥讽。“对你亲弟弟也丝毫不手软,他竟这样让给你了?”
“为了你,什么都值的。”
“别人还以为你霸占了你的弟妹。”
他一边向两边致意,一边呵呵笑,小声:“你不是一直说我是特大号流氓么?流氓做事,向来只讲目的,不想别的。”
“你不怕宗平恨你?”
“有你补偿我就好。”
安娜凭空起了身鸡皮疙瘩。补偿你,就凭你这身臭流氓做派?臭男人,想得挺美!
踩着花瓣,沐着花瓣雨,在人们祝福声中,一对新人终于走完了红毯,到了神父面前。
在一片羡慕的眼神中,安娜要接受那只14克拉、产自南非的大钻戒了。她并没有太高兴,再贵的钻戒,也不过是自己的定价,她已把自己卖给上海滩最大号的流氓了。这辈子都让自己某一刻的不智给毁了。
好在,在她无意中回头看向众宾客时,才又找回了点平衡,人群中,有两张落漠甚至愤怒的脸,带着仇恨火焰的目光正“怒射”着自己。
是黄太太和若柔,只有坐在一侧的父亲平静的脸是真正喜悦的。
继妹难道今天推迟了婚礼?
不过,就凭这对母女现在“不服也被强按头”的样子,安娜突然觉得嫁个有钱有势的混蛋也值得了。起码人生快意恩仇了一回。
人群中,若柔收回喷火的目光,浑身颤抖着,在哭。
黄太太也无奈,“别哭了,别人看到不好。你想在你的婚礼上看到戴老板,你就得笑出来。”
这是母女俩按最大利益置换的结果。
因为戴老大昨晚放出话来:不参加我的婚礼,我也不会赏脸参加别人的婚礼。
黄太太知道,他这是强势给安娜索要娘家的面子。否则,新娘子出嫁,娘家人却不出面,会成为笑话的。这个霸道男人不容许他的新婚妻子落下这种话柄。
这是黄太太一直隐隐妒忌的:为什么安家的女儿总能得到男人如此的照顾和关爱,而自己和女儿却总遇不到这种福气和运气?大概人比人,会气死人吧。
她必须说服女儿,含泪也得推了自己的婚礼,去给安娜捧场。
这世道,永远是狠人的天下。
若柔从来到慕尔堂看到红毯的那一刻,就心中刀割,泪如雨下,今天本该是她的主场呀!还为此差点动了胎气。
安娜纤细的手指终于戴上了那只当年在上海所能买到的唯一一颗最大钻戒。她在面前的男人眼里,也同钻戒一样,闪闪发光。
形式完美,唯一让她遗憾的是,戴宗平没有来。
他没有看到这一切的发生。
即使没他,自己也按即定程序结婚了,光新郎是他哥也得让他吐血半升吧。
※ ※
新婚之夜,该来的总要来的,得到的太多,终要偿还。
戴家二楼卧室的奢华还是大大出乎安娜的意料。那个男人当了真,给了她在这个院子里说了算的权力,她根本就不喜欢在这么庞大的地方由自己说了算,取得这么大权力,是需要拿东西交换的。自己并不喜欢他,不想交易出自己不想交换的东西。
那晚她紧张地坐在大红的婚床上,对下一刻一点也不期待,甚至听到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都觉得身心发抖。她不想面对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天来的处心积虑很可笑,自己为什么非疯了似的要往这么恐惧的地方跑?不知道后果么?
戴宗山其实是体格很健壮的人,他不仅靠头脑吃饭,也会经常亲自上手。在短短几年就能在上海这鱼龙混杂之地,打下大片疆土的人,怎么会有善念?对女人,他也许吃软不吃硬,而自己只要软下来,后果恐怕更不堪吧。
这几个月来,自己确实任性折腾了他,让他难堪了,现在他等到报复的机会了。
他不会心软放过自己的。
戴宗山那晚有点喝多了,那高大厚重的身影推开卧房的门时,红烛高照,竟空无一人。他呵呵笑了两声,把身上红绸布取下来,丢一边,环视四周,晚风吹着窗前悬垂的塔夫绸,隐隐看到后面躲着一身影。
安娜眼睛一闭,隐约感觉那个庞大的影子笼罩过来,甚至感觉到他湿热的气息,完了,要遭蹂/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