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七章(1 / 1)凤凰花飞首页

康广异“背负”着屠琊,根本不敢正面迎击周遇安,只能在原地击杀几个小兵,眼睁睁看着那如同一阵玄色旋风的年轻将军冲入越军阵地,将他的部下一个个冲散、斩杀。    正失神间,一名穿着燕军普通兵士铠甲的小兵竟冲到了他面前,对着他便是一剑。康广异一声惨叫,手一松,那小兵已一个腾空飞到了他身后,抓过屠琊,将他往山下扔去!    康广异满是负担的后背终于“松快”了,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人,见那小兵眉目格外清秀,两人对视间,小兵竟冲他做了个鬼脸!    “啊!!”    康广异发疯一般举起长剑冲凌月兮砍去,凌月兮轻巧地躲开,身后传来士兵们的欢呼声:“将军!抓住屠琊了!!”    正在奋战的周遇安回过头来,见屠琊已被一众兵士狠狠压在地上,不由得目光往上,看到了那个正与康广异酣战的身影。他的唇角上扬,准备过去帮那小兵一把,却见那小兵一个飞身,手中的剑如同变花式一般瞬间劈斩数次,再看康广异,竟是如同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周遇安心中一惊,军中之人怎会有这样的剑法,难道是出身武林?    片刻后,僵直而立的康广异忽然往后一仰,倒在了一棵树下。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定定看着自己的胸口,直到鲜血从盔甲的裂痕中淌出,他才明白自己已然亡于这小兵剑下,到了最后,他的双眼依旧不甘地圆睁着。被死死压住的屠琊见状大吼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落石!还不快落石!!”    周遇安一震,抬眼便见山头上多了几个黢黑的身影,随即便有无数巨大落石滚滚而下,兵士们反应迅速,四向奔逃,倒是少有人被击中。唯有那刚击败康广异、正背对着山顶的小兵,见屠琊想要趁乱逃跑,竟飞快地冲下去,在他肩头砍了一刀,屠琊顿时倒在了地上。    这个傻子!!都什么时候了,还不顾着逃命吗?!    周遇安几乎是想也不想,下意识地就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抱住。他带着她飞速掠过滚石,凌月兮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手忙脚乱地挣扎不已,踢到了周遇安的脚踝,他足下一滑,失了重心,两人紧抱着从山上滚了下去。    山坡很陡,两人急速下落,凌月兮在心中大叫不好,却也只能紧紧抓住怀中人的衣襟。直到远处传来滚石落地声,她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滚到了坡下,那人依旧将她牢牢箍在怀中,他的胸口坚实又温暖,带着一种似曾相识,令她有一瞬间的怔忡。    “真是胆大无畏……”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仿若一道惊雷滚过,令她浑身瞬间僵硬了。她如同置身梦中一般,艰难地蜷曲起手指,捏紧那人覆住她身体的玄色长袍,努力地抬起头。山坡上的火光透过树林,星星点点地落在山底,她看到了他的胸膛……他的脖颈……他的下巴……    ……他的脸。    脑中一片空白,泪水却很快模糊了双眼。她忽然就抽噎了起来,抬起手去擦眼中盛满的泪,他听到她哭,低下头去看她,却瞧不清她隐在自己怀中的脸。山坡上有呼喊声传来,似乎有很多人在寻他们,口中还唤着“将军”。    他松了口气,看来,这场战役已然结束了。    凌月兮见他要起身,有些无措地抬起眼——然而就在这一瞬,她看到了火光深处的一道寒芒,几乎是本能地抱住他翻了个身,利箭刺入的剧痛从背部传来,很快地,她失去意识,陷入了黑暗。    …    在微弱的知觉中,凌月兮浑身发热,仿佛被丢进了滚烫的锅中反复熬煎一般,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融化时,又有一阵阵寒意从体内迸发,令她仿若置身冰冷雪谷。热汗和冷汗不断交替往外冒着,她痛苦地扭动身子,想要发出呼喊,胸腔的情绪艰难地穿破干涩的喉咙,脱口而出的竟只有两个字——“陆离”。    “陆离……陆离……”她烧得几乎要忘记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脑中却又浮现起一张很久未见的脸,有零碎的回忆在她脑中燃烧,那人仿佛在对她笑,她的心却越发紧紧揪住,难受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将军,她……”虞如海立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坐在塌旁的黑衣将军,此时他已解下了银甲,那染血的战袍却依旧穿在身上。已经两夜了,他不仅没有换衣服,甚至连眼都没合一下,一直守在塌上昏睡的女子身边。    虞如海怎么也想不到,跟在他身边的“凌小弟”居然是个女人!早知如此,他就不会让她一人去红树林了,如今她受了箭伤,虽没伤及肺腑,却失血过多、高烧不退,军中的大夫说,她不一定能挺过去!    而他们的将军,自从那天夜里抱着她冲进军帐,就一直是这副面如死灰的表情。听到大夫说她不一定能醒来的一刻,他亲眼看到将军额角的青筋全都暴了出来,几乎是赤红着眼大声喝道:“一定要救活她!不然我让你陪葬!!”    虞如海从未见过这样的周遇安,整个军帐在一瞬间陷入了死寂,他见周遇安跌坐在塌旁,如同孩子般抓着“凌小弟”的手,绝望地哭了起来。    他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们的将军……可是从不近女色的啊!    难道是因为“凌小弟”救了他?是了……自从周将军来到南境,就一直是他在救别人,从没有人救过他,或者说,是他从没有过需要被人救的时候。    原来连累了别人,会让他如此内疚啊。    虞如海的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若这“凌小弟”能醒过来,周将军没准就会娶了她呢?!    然而不过一瞬,他的双眼又暗了下来,方才“凌小弟”一直喃喃着“陆离”这个名字,看来是早有心上人了。感情是要讲个先来后到的,再说他们将军还害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人醒过来,将军也是没戏的。    虞如海刚摇了摇头,便见他们的将军猛然回过头来,黑沉着脸道:“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都退下!”    虞如海吓了一跳,却又想到自己在这里终究也没什么用,便诺诺道了句“是”,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一道退了出去。    帐帘被掀起又落下,帐中的光线再次暗了下来。安陆离握着凌月兮的手,覆下身子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道:“我在……月兮,我在……”    声调中带着浓浓的哭音。    “月兮,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求求你……求你醒来好不好……”滚烫的泪从眼中落下,落在她的肩上。    “陆离……”昏迷中的人还在喃喃,“陆离,我冷……”    安陆离看了一眼自己染血的袍子,毫不犹豫脱下扔至一旁,然后钻进了被子里,将她整个人裹在了怀中。    …    秋日的南境依然是温暖的,一个时辰后,原本昏暗的帐内已完全明亮了起来。安陆离依稀能听见兵士们操练的声音,只是那声音隔得很远,仿佛是有谁怕扰了他一般。他的手臂一直维持着环抱的姿势,却又不敢抱得太紧,生怕弄疼了怀中的人,下巴也只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让她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凌月兮的喃喃声变轻了,似乎是舒服了些,他低头看她的睡颜,眼中漫出一片苦涩。    当年在凌幽关,他孤身犯险,以投靠章怀瑜为幌子进入幽营,虽成功杀死了章怀瑜和幽国大将军麦隆,却还是被幽军拿获了。关键时刻,一大队暗卫奉太后之令赶到帐中救下了他,与此同时,燕军自凌幽关出城直击幽营,无人指挥的幽军如同一盘散沙,在燕军的猛烈攻势下死伤过半,其余连夜渡河逃回了幽国。    经此一事,安陆离本可成为功臣,即便之前他已是满城搜捕的杀人犯,但救国之功实难埋没,至少也能功过相抵。然而他却跪在了太后面前,求太后给他另一条生路。    “再怎么说,陆离也是周廷钧的儿子。若不是穆国公和太后大发善心,当年陆离在襁褓中就该没命的,若是此事被人知晓,恐怕穆国公还会得个枉纵谋.逆的罪名,太后您也会因此受到朝野非议。陆离自知,这些年所做之事太多太多,若是皇上和朝臣们知道了,定会为陆离的存在而感到不安吧。皇上心善,陆离不想看皇上为难,太后若真为陆离好,就该让陆离彻底从这世间消失。”    当年的他,曾跪在太后跟前,这样恳求过。    太后满眼痛色:“当初哀家同意你的计划,将你杀人的事昭告天下,满城搜捕,也只是为了麻痹章怀瑜,以防万一!这件事,皇上他是知道的,如今你立下大功,他怎会怪你?!”    安陆离却铁了心,摇头道:“太后您在朝多年,怎会不知世事最多就是不得已?”    太后久久看着他,知道他的心念已定,不可能再转还,只能悲伤问道:“那,月兮呢?”    “若是没有遇见我,她本该拥有更平安富足的人生。”安陆离的目光失焦,唇角带着笑意,仿佛在凝视着记忆中的某个人,“我不在她身边,自会有别人照顾她,跟着我,她迟早会受连累的。”    太后无奈,终究还是允准了他的请求,并答应隐瞒他还在世的真相。然而彼时南境不定,太后怀抱着最后一丝私念,将他派往南境。    “皇上心性纯良,从未怪罪过你,若你拥有了更大的功绩,或许旁人也会理解你、理解哀家。”太后阖目道,“你既执意要离开,哀家便赐你另一个身份——一个不同于暗卫、光明正大的身份。若是三年后,你仍不改心念,哀家便彻底放你自由。”    他叩首谢恩,却是抱着永不再回京的念头离京去了南境。在他的期待里,凌月兮终究会忘了他,嫁给沈南奚或是更适合的人,从此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而他,即便会令她念念不忘,却到底能还她清静太平。    怀中人的眉头依然紧皱着,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久违的温柔从心底涌上来。他早该明白的,她对他的感情,就如同他对她的一样,可以令她生生错过最美好的年华,甘愿一生等候。他心疼地吻住了她的唇,她若是不能醒,他也不会独活,要是她醒了……只要她能醒来,他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离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