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秦晖鼻青脸肿的滚回来,他正觉得没面子,破天荒坐了轿子回来,一下轿子,驱使了两个长随走在前面替他遮掩。 两个长随叫苦不迭,从来都是秦晖耀武扬威走在前面,这会儿一时之间反过来,颇不能适应,一个个涨红了脸低头弓腰跟烫熟的虾米似的,秦晖气得朝其中一个长随的屁股踢了一脚,却不巧只听得“咔”一声脚趾头踢到了,疼得抱着脚,单脚在原地转圈圈,活像跛脚的公鸡,嘴里还唤着:“死奴才,屁股都没二两肉。” 那长随跟惯了他,也学得油嘴滑舌,跪在地上赔笑道:“奴才该死,您的脚金尊玉贵,奴才的屁股没有这等福分。” 秦晖挥挥手:“滚滚滚。”却不想他这一副真容落入到小丫鬟眼中,惊叫一声,转身像兔子一样往东厢房跑去,追都追不上,秦晖暗道:糟糕,肯定是那小娘皮去告状了。 他溜进自己房里,打定主意任谁来也不出。 果然,一会儿功夫,门就被敲响了,他趴在被子上痴痴笑着,那小娘子可真温柔,笑容甜美,擦药的时候轻得跟云似的,肯定是心疼我。 他压根不理那敲门声,只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小爷心情不好,不见客。”敲门声停了一会儿,很快又密集起来了,秦晖正疼得厉害,吼道:“吃了你娘的狗胆,小爷的门也是你敲的?” 却听得“哐当”一声,门被人从外头强行破开,秦晖惊得从床上坐起,来人正是他亲娘崔钰蓉,她只身一人进来,门外伺候秦晗的人跪了一地。她嘴角甚至还带了一丝笑,看得秦晖心惊胆战,他娘越是笑他越害怕。忙下了床,趔趄着走到萧钰蓉身边,拉住她衣袖,笑道:“娘怎么亲自过来了?好歹通报一声,儿子好去接您。”又骂门外小厮,“不长眼的东西,我娘来了连个茶都不会倒?”门外的奴仆偷偷看了萧钰蓉一眼,见她粉面含威,没有一个人敢动。 屋里一时之间有些寂静,秦晖只好捂着屁股一瘸一瘸给她倒茶,萧钰蓉端着茶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那猪头样子,嘲讽道:“我儿越大越出息了。” 秦晖企图蒙混过关:“娘,饶了我吧,我们几个玩伴切磋武艺,一时间失了轻重,以后再也不敢。” 萧钰蓉把茶杯往桌上一顿,一双丹凤眼扫过屋外,人人夹紧屁股跪得越发端正了:“带下去。” 立即就有人上前来拖住他们往外走,秦晖急了,上前道:“娘,这些人跟着儿子久了,一下子发落了,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萧钰蓉似笑非笑:“哟,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还有面子。”秦晗像被戳破了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干脆坐在地上破罐子破摔:“你干脆把我也拖出去算了,谁敢违抗您啊!”萧钰蓉又不忍心了,这小子再混蛋也是她亲儿子,还是唯一一个。“只是带下去问话,你不愿说,他们自然有人会说。” 秦晖一听,尾巴又翘起来了,就势滚到萧钰蓉怀里:“好娘亲,我跟你最亲。”萧钰蓉推了两下没推开也就由着她了,她正色道:“那我要看你会不会说实话。” 秦晖无法,只好据实道来。只是讲到杜若时,仍是牙齿咬得咯咯响,就没见过这么泼的女人,也就是秦晗那个阴阳怪气的人才会喜欢。萧钰蓉不动声色,直到说到秦晗也在现场才变了脸色,她阴沉着一张脸问:“你当真看到那孽子与蔚家站在一处?” 秦晖素来知道她娘听不得秦晗的好话,索性添油加醋告了一状。 萧钰蓉想的却是秦晗越发大了,那老东西表面上看着不闻不问,甚至送了那孽子去西音坊,但实则将那里护得水泼不进,竟打探不出半点消息。如今听得晖儿说道与蔚家甚至神医谷方面的人接触甚密,莫不是养了一头狼? 早就和那老东西说过,要么当猫儿狗儿好好养着,只不在我跟前碍眼,谁又稀罕。只那老东西竟低看了我的心胸,生怕我下毒手,早早送了出去,这下,他对府里没有半分香火情,又羽翼渐丰,我不动手难道等着他回头咬我一口不成! “叫西音坊的那位回来,晖儿身上的伤好好和我解释一下。”萧钰蓉面沉如水,吩咐道。 秦晗没有半分犹豫就来了,他知道萧钰蓉心里有火,与其波及到杜若,不如发在自己身上,反正,他也习惯了。 秦晗低着头,一副恭敬之色,腰杆却挺地笔直。 萧钰蓉冷眼看着,长得倒是阴柔漂亮,像极了他娘,怪不得是心头痣,死了还勾着他在外边这么多年不回家,倒让我在家守活寡,她心里越发嫉恨,只问道:“晖儿挨打,你就站在一边看着?你爹常交代你们兄友弟恭,你竟是如此心冷之人,宁肯帮着外人。” 秦晗不说话,他知道,说了也没什么用。 萧钰蓉一巴掌煽过去,指甲套在秦晗脸上划出长长血痕。 秦晗捏紧拳头,全身都在颤抖。萧钰蓉笑道:“怎么?还想还回来?我一日是你嫡母,你一日便只能受着。我还告诉你,我要封了你的西音坊,你又能怎样?” 秦晗嘴角流着血,道:“你,不敢。”西音坊是他的底线,是他爹庇护的地方,也是他的家。萧钰蓉并非没有朝西音坊伸手过,也就是在那时他才知道爹爹暗中派人保护自己。 萧钰蓉道:“你等着瞧!”高声喝道,“来人!”府里侍卫长应声出现在门外。“给我把西音坊围起来!” 侍卫长矮下身子应诺,一转眼带着大队府兵直奔西音坊而去。 萧钰蓉想出这口气很久了,当年她嫁人时也想过好好过日子,只隐约打听到秦戟在边关收了一个女人,她并没有当回事,身边父亲、兄弟、叔叔谁还没有一些玩物,即使多宠些,但自己身份高贵,料想秦戟自会料理,果然秦戟对自己保证再不回去,将军府她独大,又很快怀孕生子,日子倒也甜蜜,谁不羡慕她。 却没想到,那日他回来了,下人来报时,她难得露出笑脸,还吩咐丫鬟好生打扮了一番,抱着晖儿迎了出去,没想到却等到他铁青着脸拎了个比晖儿还大的儿子,她气得浑身发抖,将头上新插的珠钗扯下来扔向他,他却也不还手,只将那小崽子护在身后,任那珠钗砸在他的身上又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一根刺就这样扎在了他们夫妻之间。 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出门,怕看到别人同情的眼神。 没等她火气散尽,边关大乱,秦戟又要离家上战场了,她终究还是为他担心,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思虑几番,母亲的话也在耳边回响:“夫妻之间若经常冷脸会伤了情分,你若不在意,咱们有了名分儿子也能过好,若求浓情蜜意,低一下哄一哄他或能挽回,那庶子无根基,我们替你看着也无妨。” 她还对秦戟抱有幻想,出了门像以往一样去送他,却得知秦戟一大早将那孽种送了出去,多方打探才知道坊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西音坊,她失态地砸光了屋内所有的东西,但是忍住气跑到西音坊想问个究竟,却见秦戟深情望着梅园,嘴里还念叨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此对秦戟彻底死心,只盼着晖儿长大成人,愿他一生顺遂,前方的障碍自有她来替他清除。 这些年,秦戟没有回家,只赏赐源源不断送回府里,她理直气壮地受了,并从娘家西南王府借人借力,这些年的准备,可不是让她忍气吞声的,有资本不作一把,岂不是对不住自己投的富贵胎?她讽刺地想到。 “你爹知道了又怎样?还敢为你和我对上不成?”秦晗沉默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撕破脸了,自己被困在这里,性命倒是无忧,只不过多受些折辱,只盼望梅清梅影她们能机灵点逃过一劫。 却说西音坊这边,梅清听得人来报,府兵来围,一时有些慌张,但瞧秦晗不在,她站在前头一边迎上去,一边低声吩咐道:“命人从后门撤走,要快!我可能顶不了多久。”面上还算镇静,声音却有些发抖。客人们都是人精,一下子散开了,偌大的西音坊空空荡荡,只有那招牌还挂在上面。 “萧大哥,都是一家人,亲自上门来怎么不招呼一声,梅影,上茶来。”一边露出甜甜的笑容看着那侍卫长。 那侍卫长是萧钰蓉爹爹西南王萧恩秉的亲卫,他看着这样一张鲜活的脸凑上来,有些可惜,大人斗法,遭殃的都是小虾,心中同情,下手可没敢省一点力。 “啪”地一声,梅清整个人飞了出去,半张脸已经见血,她吐出了几颗血牙,晕了过去。 “西音坊的茶,我们可不敢喝,有人举报,这里拐卖良家,我们奉命侦查。”外间几位小丫头还呆呆立着,看着梅清躺在地上生死未知,个个泪流满面。 “我们老大不稀罕,我们兄弟伙可会怜香惜玉。”下面的小头头低声调笑道,府兵们早已听说西音坊的大名,不过平时都是千金万两才能得进,他们这些人瞧一眼都不够,这下财帛美人都能有机会触碰,最妙的是上面还有人兜底,一个个喜得挽起了袖子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