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我心里一惊!
难道——
他们最终还是被灭口了?!
继母尖利的嗓音特意拔高了许多:
“衙门的人可是找到了一只被开膛破肚了的老虎尸体!!啧啧啧……那几个孩子尸骨无存了啊~!可怕!!”
原来——
是找到了那一只被我杀掉了的唤作曲珍的老虎尸体,他们并没有找到段家姑娘、小子和巫家姑娘的尸首。
或许——
他们还活着……
“佳人啊~你别学着他们呀~!看看!人都没了呢~!他们的父母伤心地都昏厥了好几次了!!真是一群不孝子!!!”继母看着我意味深长地道。
“好了!”
祖父威严的声音炸雷般地响起,眼睛颇含警告地盯着继母。
继母不满地看看祖父,又转过头来瞪瞪我!
第二日一大早,在跟着祖父去往武馆的途中,突然城门口骚动起来。一群护卫模样的人,吵吵嚷嚷地驱赶着街上的人群,护卫围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向小县城里驶来。
祖父停下脚步,目光深深地看着这辆马车,喃喃道:
“侯府……”
……
从武馆习完半堂武术以后,我照常先行回到家中,自行练习祖父教授的骑射剑术。行在路上,我总感觉今天街上的人真少。
可是!
刚一走到家所在的街上——
好多的人!
感觉满城的人都在往这条街上挤!
这满街的人,都在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他们——
在看什么?!
我扫一眼旁边,就看见一排护卫站立不动,我暗道:他们这是哪家的护卫?从未见过……
一边猜测一边往家的方向挤去,平时清净的街道此时正闹哄哄的,很多人都在讲话,可是却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讲什么?
终于快挤到自家门口了,只见右边的表妹家门口,停着今天早上我和祖父在城门口见到的那辆华丽非常的马车。
原来——
这么些人都是在看这马车……
还没进家门,继母就拉着妹妹从屋里兴匆匆地跑来,见是我回来了,抑制不住兴奋,激动地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佳人!你那表妹还真的是贵族啊?!!她们的父亲派了好大~好华丽~的马车来接她们!!说是要去天显城呢~!!”
我看着继母这重新梳洗,精细地打扮了一番的样子。低头再看看妹妹,她也被继母好好妆点了一番……
继母不由分说上前来一把便拉住我,扯着我向闹哄哄的人群中挤去……
表妹家离我们家很近,就在我们家隔壁。
一边挤,继母一边兴奋异常大声地凑在我耳畔,那般尖锐的嗓音刺得我耳膜都在隐隐作痛:
“去天显城呢~!听说是天子脚下!我还从来没去过呢~!!听他们说呀——那里遍地是黄金!!地面都是玉石砌的!!!”
“佳人啊~!!你和你的表妹们关系亲近!!兴许她们走的时候还能带上你一起呢~!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和你妹妹啊!!”
“我们要是能跟着你的表妹们去了天显城!那——岂不是发财了??!地上随便一捡都是宝贝呢~!!哈哈哈!!”
说罢,她又低头看着妹妹:
“蓓蓓~!我们的苦日子总算是要熬到头了!!我们要去吃香的!喝辣的去啦~!哈哈!!!”
听着继母这语无伦次的表达,近乎癫狂的神情,我暗暗摇头——
事情是什么样还没搞清楚呢!就想着贴着表妹们去天显城……
人太多,我们就只能挤在人群外围。由于我们家的这条街道比较窄小狭长,所以即使在人群外围,依旧可以看到中间那辆华丽的马车,马车上还篆刻着“安乐”的字样。
“瞧瞧这庞大的阵势!!瞧瞧这华丽的马车!!瞧瞧这随从的气派!!那些女子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吧?!这生得比县城里官老爷的女人还美呢~!”继母尖声地吼道。
“慎言!”
祖父的声音打断了继母还要继续吼叫的话语,他只是向那边看了一眼,便道:
“你们随我进屋。”
闻言,我便立即转身跟着祖父往家里行去。
继母自是不肯跟着回去,拉着妹妹站在那里像个钉在地上的木桩一般。她还强行辩解道:
“这里看热闹的人这么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祖父看了她一眼,也就没再管她,只带着我进了屋。进屋后,祖父又是满面沉思,没有要和我说话的意思。我便自顾自地去后院练剑了……
到了晚饭时分,润茹表姨带着表妹们来到我们家。还未启口,祖父先示意表姨别说话,表姨便闭口不言。祖父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会,最终叹息一声,道:
“佳人留下。“
然后便遣退了众人。
“为什么不让我们听啊??”
没有人回答继母的问话,随着她走出门去,声音也渐行渐远……
此时,屋内只留下了祖父、祖母、表姨和我。
润茹表姨对着祖父、祖母道:
“姑父、姑母,多谢当年你们帮我周全,这才得以保住我和孩子们!你们的恩情,润茹永世不忘!”
说完她就向祖父、祖母跪下磕头,祖母自是上前去拉起了润茹表姨,请她入座,让我倒茶。
我听到表姨徐徐道:
“年少时,我曾爱慕安乐侯府世子曾宪。可是在天启国,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大辰国了,瞧瞧我的记忆,习惯了称呼天启国了,老是言错……”
“在大辰国,男子大婚须得十七以后,而女子大婚是在十五以后。我年长曾宪两岁,他也不似我爱慕他那般爱慕我。眼瞧着我已经到了十五岁,该是大婚的时候了,竟是还未曾说亲。”
“正巧,年长我三岁的殿中监杨硕,心悦于我。于是就在我十六岁生辰以后,嫁给了昆宇。”
“我没记错的话,昆宇是杨硕的字吧?”祖母问道。
“姑母没记错,昆宇就是杨硕的字。”润茹表姨接着道。
“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世子,就在大婚前的一个月,我与世子有了夫妻之实。昆宇并不知情,而我与昆宇的大婚也是如期举行了。”
“婚后,他待我极好……我本来已经准备好好的和昆宇过日子了,谁知——”
“婚后不到一个月,我发现了我已经有孕的事实!”
“我不敢声张,买通了照看我的大夫以后,让大夫帮我制造早产的假象。是以,良辰和美景分明是足月生产的,但是对外却说是早产一个月。”
“可惜——我煞费苦心却是白忙活了一场,孩子刚出生,昆宇就牵扯进那件事情中……!被判了斩立决……”
“我看着身旁我可怜的孩儿,这才刚出生就要被杀头,这是何其得残忍?!这是天要罚我吗??”
“天降惩罚!可是——”
“我不想认命!我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刚出世的孩儿惨死!!该死的是我!她们又没错!她们还这般幼小!她们不该死于非命!我不甘心!!!”
说到此处,润茹表姨声声泣血!即使时隔多年,她依旧双目泛红,全身轻颤不已……
见状,祖母轻轻地抚了抚润茹表姨的脸颊,用手帕轻柔地擦去了她妖娆的脸庞之上的泪水,用满是慈爱的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润茹表姨仿佛从祖母的目光之中得到了安慰与力量,她渐渐地收敛了悲愤的情绪,神情逐渐变得平静,缓缓启口:
“事发之后,我去找了她们的生父曾宪,让他想想办法救救我们!可是——”
“曾宪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依旧对我们母女三人见死不救……!”
“后来,多亏了姑父与姑母为我周全!这才帮我们捡回了三条性命,多活了这八年多!”
润茹表姨说到这里轻笑一声,满脸都是嘲讽之态,一丝狠毒的神情也浮现出来,这使得润茹表姨看起来妖娆的面庞显得有些扭曲:
“当年……他对我们母女三人见死不救!如今——”
“报应来了!!!”
“这次来接我们的人是安乐侯府的老夫人,侯爷已经去世了。曾宪是现在继任的安乐侯,可惜——他依旧不改喜欢寻花问柳的本性!”
“当年,就在我们离开天显城的第二年,还未大婚尚且十六岁的安乐侯府世子曾宪,为了青楼一名妓子与人争风吃醋,被人坏了子孙跟!!老侯爷也只得他这么一个儿子,侯爷夫人在此之后也为老侯爷纳妾良多。”
“可惜啊——可惜!!”
“直到老侯爷去世,膝下也只有曾宪一子!”
“这七年多来,侯府一直倾全府之力在为他寻医问药。可是——七年多了!!”
“七年多了啊!依旧是毫无起色!他的母亲天天以泪洗面,恨他断了侯府的香火……”
“就在今年,曾宪对他的母亲说了,曾经在他十四岁时与我的一段情,言及我的两个孩子是他的亲生女。”
“他的母亲刚开始并不相信他的话,后来经过一番查证,找到了当年我买通的那位大夫……这才确信了——”
“良辰与美景是他们安乐侯府的血脉。”
“是以,就派了人来接我们回去认祖归宗,也就是——外面的这些人……”
在此期间,我不时地替厅中的三位长辈添茶,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
言及此处,润茹表姨又是愤恨又是无奈:
“虽然我恨极了当初曾宪的见死不救!!但是——”
“为了让良辰与美景过上她们应有的生活!得到她们应有的一切!!”
“我决定——”
“去往天显城!”
言及此处,润茹表姨再次向祖父、祖母跪地磕头:
“姑父、姑母,润茹知晓你们的境况。如今,我也不会强求你们随我一道回去天显城。”
“润茹——”
“就此拜别你们!”
“你们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润茹的地方,只需知会一声!润茹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祖父示意润茹表姨起身:
“润茹,你自去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当年的事……”
“不必介怀。”
润茹表姨仍是固执地跪倒在地,不愿起身,祖母上前去扶起了她,语重心长地启口:
“润茹,事已至此。你就好好的与他过日子吧。人的姻缘是天注定,兜兜转转总是不会错配了姻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