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记忆以来,芸书每日三餐用膳,顿顿设有二三十种珍馐菜肴,她的头钗环佩,宫裳凤裙,无一不精美绝伦,无一不稀世罕见,为她授课的不是名师大家,就是宫中最受敬重的老姑姑,但尽管如此,芸书过得还是不太高兴。
她太渴望外面的世界,每当身边的采买宫女从宫外回来,她总是会津津有味的听宫女们说,东城的戏班子临街搭台唱戏,南坊的酒肆胡姬舞裙会露出雪白的肚子,有一条巷子是男人们的寻欢场,远远路过都能听到里面的欢笑声,还有就连宫外的糖葫芦,都比御膳房里的有滋味。
他是第一个听她说完以后,下回见面时带上了一串宫外的糖葫芦。
她就是在这里意犹未尽的吃完了整根糖葫芦,的确比御膳房有滋味。
情窦初开,便是在这里生了根发了芽,此后每每午夜梦回时,都是他。
芸书还在回忆着,身后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她一回头,便见到白衣如故。
几乎是在见到他的同时,眼泪夺眶而出,芸书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中,像只猫儿一样抽咽着,“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云旭华僵在原地,良久,还是伸手拍了拍她肩。
“公主,臣今日来,是有话想说。”
芸书在他怀里颤了一下身子,攥紧了他的衣裳,“我不听,你不许说,我不想听。”
他要说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
云旭华真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任由她蜷在自己怀中,静看天边流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白虎门前有侍卫交班,云霞染上了一点点酡红,如同女儿家将胭脂倒进酒中,哄着心仪的少年郎喝下,她也随着一同醉在这片温柔中。
芸书终于离开了他的怀抱,她在笑,但却没有笑的意思,“能再见你一面,我没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只有一个要求,若你答应了我,从此以后咱们两不相干,好不好?”
云旭华犹豫了一下,“公主有何要求,尽管吩咐臣去做。”
芸书回头,对着外面远远一指,“我想吃外面的糖葫芦了。”
她的语气骄矜又带着孩子气,彷佛是痴缠大人的孩童,要了糖就会绽开笑容,将前仇旧怨一笔勾销。
云旭华似是没想到她竟是提出这个要求,略抬了眉眼,“好,臣会派人送到公主宫中。”
远处楼阁的古钟响彻宫阙,白昼交换,一声比一声悠长,云旭华离开广明楼时,芸书突然转身,冲着他的背影竭力大喊,“阿旭!你莫要后悔!”
你莫要后悔,莫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