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先生。”

“干嘛？”

“……太宰先生转移给您的文书很多吗？可否让我替您承担一部分？”

这本来就是我的错，首领已经教过我无数遍的“要有礼貌”，我从来都当成中年大叔唠唠叨叨的耳旁风，结果今天被人用事实好好地上了一课。

“你想做就拿去做吧，特别加密的文件太宰也不会发过来的。我挑完了一会儿让人直接送到你办公室去。”中也先生淡然地说出了令人垂泪的熟练发言，这到底是被平白无故地丢了多少次工作过来啊……

我越想越心酸。

“对不起！”

他被我的突然鞠躬吓了一跳，“哈？！”

“都是我的错！连累到您了！太宰先生是准干部的级别，我以后一定会尊敬他的！”

“………你尊敬那个混蛋干嘛？吃饱了撑的吗？”

“中也先生吐槽得真好……我的意思是，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次的事情发生，我以后也会好好学习礼仪的，不会再——”

——再拖累别人下水。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诶？”我抬头。

中也先生一条腿撑地，另一条腿屈起来踩在他的机车上，嘴里还叼了根烟正在打火，本来是小混混的动作，可当他做起来时就意外的潇洒。

他吸了口烟，“太宰那家伙想找麻烦的话，哪怕是你只是见面不打招呼也会被他挑出刺来。不过他是个不会浪费时间在闲事上的人，平时同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不少吧，和那家伙动动手什么的。”

“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以及日常背后贬低。

“……是我的错。”

中也先生停好机车，不悦地皱着眉头，“就为这点小事就吓成这样，太没用了吧，难道你还是第一次见人自杀不成？”

他说完那句话，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太对，“……我是说第一次看见尸体。”

我点到一半的头默默停住。

尸体的见过，太宰的没有。

“那家伙就是个惯性自杀的混蛋，他的生命力比杂草还顽强得多，轻而易举是死不了的。你不用在意这个。”中也先生说着说着眼神就变得恼怒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可怕。

“不全是那个的关系，”我摇头否认，“的确是我的错。”

中也先生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他一甩大衣，头也不回地走了，“就这样，我先去见首领。你给我回房间休息，大姐那边我去替你销假。”

不过他的语气相当凶狠，听起来很像是马上要去干架。

……

“大姐。”

虽然已经夜深，处于事务所高层的干部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给几位部下分配任务，手上捧着一杯茶正准备喝，赤红的长发还带着湿气披散着肩头，讶异地看着我。

“京？”

她身边的部下们纷纷向我打招呼，“晚上好，京君。”“好久不见，京先生。”

我一一回应，接着维持着半跪的姿态，开门见山地说了：“打扰诸位的工作，大姐，我有件事想请求您。”

能混到直接进入干部办公室的都是人精，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有几道毫不避讳的视线扫过来。

“嗒”地一声，大姐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

仿佛是分毫不差的暗号响起，只见其中一位留着长卷发的女性部下率先笑道，“红叶大人，属下差不多也要到点做面膜了，请容属下失陪片刻。”

红叶大姐一手托腮，神情妩媚地弯着唇角夸奖道，“彩音真会保养，怪不得皮肤如此细腻光滑，记得把面膜推荐给奴家。”

其他人也有学有样地告退，只是红叶大姐没有再像对待第一个站出来的卷发小姐姐那样亲切，只是淡淡地颌首示意。

几分钟的时间就完美地给我现场展示了一番什么叫职场风云，还直接给出了合格的上位者和下位者两种答案，我深深感受到了她长姐如母的威严。

等人都离开办公室，红叶大姐立刻沉下了脸。

“我等港口黑手党应当对任何事都无所畏惧，还是说你要哭着跟奴家告状吗？”

“是我先冒犯了太宰先生，即使受到处罚也毫无怨言。”

但是太宰不是处罚就能搞定的对象啊，要是处罚就能搞定那种人……我有点心动地看向红叶大姐，“手指要切几根？”

“这就不必了。”

她颇有风情地白了我一眼，随即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龙头战争之后，五大干部就缺席一位，其他派系的准干部们也不剩几个，从涩泽龙彦手中逃出来的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太宰，这一点你知道的吧？”

知道是知道，但红叶大姐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懵逼地回视她，大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可能性，不由得惊讶地睁大眼睛。

所以失踪是太宰故意策划……但首领那边……

…………是说，首领也是故意的。

红叶大姐安抚地拍拍她身边的座位，示意我过去坐下：

“如今的情况来看，下一位够资格升任干部的，不是太宰就是中也。”

“森殿下虽说比邪魔外道的先代更为慈悲，但也并非会放任干部派系做大导致组织失去平衡的愚者。除却权谋之术和武力值不论，比起心性、手段、眼界，奴家以为下任的五大干部非太宰莫属。而中也所属的我等派系，应该会有一些其它方面的宽容和补偿。”

“比如说你，也是这份补偿之一。 ”

我明白了：“您是说即使我现在得罪了太宰先生，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吗？”

“太宰能看懂这一点的，应该不会为了等闲小事纠缠不休，不过正式的致歉总是要的。哼，那孩子毒着呢，你在部下面前让他伤了面子，肯定要找回场子才罢休。”

问题是，不只是面子，我连他里子都伤了。

“大姐QAQ”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可怜了，红叶大姐话锋一转，充满怜爱地撸了两下我的头毛，“话虽如此，现在也不过是个幼稚的小鬼。断指赔罪就不用了，森殿下不是这么没有肚量的人。”

“奴家也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的。”

她语气淡然地承诺着。

红叶大姐说得没错。

上面有首领镇压，前面有大姐和中也先生挡着，我只要小心一点避开他就可以了。

……真的可以吗？

毕竟他们不知道那些事情。

在太宰所寻求的“答案”里，那个单单让我回想起对方的脸都会忍不住战栗的人，最后做出的事情可不是一个组织，甚至不是一个国家可以抵挡住的。

不过即使是那个人，也是在年近三十的时候才达成了这一切，太宰先生的天赋和洞察力哪怕再出色，现在也才十六岁，不可能像那个人一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