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一片寂静,千里顺风楼每个房间的隔断都是做了两层,连门也是特意定做,比寻常的门厚实不少,才能确保房里的谈话不被有心的人偷听到。 许久之后,大门打开,唐望舒率先出了门,面具不知何时又重新戴了上去,苏映岚跟在身后亦步亦趋,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唐望舒眯了眯眼睛。 “我还有点事,便先走了。” 将人送至门口,齐宴拱手道:“王爷慢走。” 待人下了楼,听到房内传来的响动,一直没说话的展安和才开了口。 “你真的决定了?” 齐宴捏了捏手心的鲛珠,这是方才唐望舒走时留下的。 “齐家再怎么强硬,始终只是一介商人。” 展安和沉默,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展家会全力助你。” 齐宴摇头,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将展家拖下水:“与虎谋皮,不知是何下场,舅舅还是多存点钱,保存实力,说不定以后齐家要靠你养活了。” 展安和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能独善其身,再说,我又没有子嗣,齐展两家就看着你这么根独苗,展家日后都是你的,就算是败了又如何!” “那你抓紧时间成个亲,不然我怕展家列祖列宗不会放过你。”齐宴笑道。 展安和年纪也四十多岁了,至今尚未娶亲,展红玉念叨了好久齐宴就是跟着这个不着四六的舅舅学坏的,说什么找不到今生所爱就独身一辈子,要不是打不过他,展红玉老早就捆着展安和娶妻生子了。 “呸!”展安和啐了一口:“爱我的人很多,我爱的人可能还在娘胎。” “你还想老牛吃嫩草?”齐宴满脸嫌弃。 “怎么说话的?”展安和摸了摸脸,怎么说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真是不懂尊老爱幼,有这么跟舅舅说话的吗?” “舅舅,你可能需要找我娘来跟你谈谈人生。” “那可别,你娘整天管天管地,闲得没事,我劝你,赶紧生个孙子给她抱,我快要被烦死了!” 展安和大惊失色,展家怎么说也是儒雅传家,也不知为何到了这一代,生了展红玉这么个炮仗,一点就炸,不分敌我。 齐宴笑出了声,将鲛珠小心的收好,起身道:“走了。” “不多陪陪我这个孤寡老人?” “没空!”齐宴转身,走的毫不犹豫。 “也不知你们一个个在忙什么?”展安和小声嘀咕。 “忙着生儿子!”齐宴手搭上门栓,走之前诚心实意的劝他:“你要实在无聊,多出去转转,可能就会碰到你的今生挚爱了。” “是吗?那我明日就出去。” 连日等待这么久,终于等到了鲛珠出现,齐宴一刻不敢耽搁,骑上了快马往府里赶,心中急切只道是路程比来时长了不少。 今日出门齐宴并未带上任何一人,翻身下马时,扶风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 将马鞭和缰绳丢给门房,齐宴对着迎上前来的扶风道。 “去请归尘大师来一趟。” “是!” 还未动作,便见聆冬神色惊慌,匆匆忙忙的往门口跑,太过着急额头上沾了汗珠,一路上大声叫着扶风的名字。 “扶风,不好了,快,快去找少爷……” 齐宴心中顿感不妙,等聆冬终于跑到门口,他才脸色凝重的问。 “何事如此惊慌?”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聆冬喘了两口气,“少夫人情况不太好,太医,太医束手无策。” 今日一早齐宴走时原本还好好的,临近午时,香凝见时候差不多到了该用药的时候,便寻了人过来准备连人带榻一起将人搬进房内。 手刚一摸上林娇娇的身体,便立马愣住,不复往日的温热触手竟是冰凉,香凝心里咯噔一下,又换了个位置,按理说晒了那么久的太阳,身上又披着厚厚披风和被子,不应该会这么凉啊。 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鼻息,很久之后才感受到带些冷意的呼吸扫过手指,前些日子里养出的红润不见,连嘴唇都是青白色的。 香凝暗道不好,忙叫了人去请大夫,又和众人一起将林娇娇抱扶到了床上,焦急的等待,大夫来了之后,连着换了好几个姿势把脉,也摸不出脉象,暗自摇了摇头,只怕少夫人这次凶多吉少了。 香凝见大夫一脸欲语还休,面色更是凝重,自知怕是不好,齐宴一早就出了门,只能叫聆冬去门口,委托扶风跑一趟将人请回来。 不好? 齐宴皱眉,立刻叫扶风加快速度,背也要把归尘背回来,脚步匆匆就直奔小院而去。 进了房间内,见大夫一直守在一旁就怕出个意外,林娇娇嘴里被塞了参片吊着气息。 “怎么样了?”齐宴问,神色有些焦急。 大夫摇头:“老夫无能为力。” 齐宴将鲛珠捏在手里,收紧了五指,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林娇娇本人更是难受的想哭,心里默默骂了好几遍,齐宴是不是傻,她没办法离开身体三米开外,偏齐宴还将她搬到了院子中间。 房外日光正猛,她虽不惧光线,可是被太阳晒到还是很痛的,就这么被烤了几个小时,快要坚持不住时,香凝终于良心发现,将她搬了进来,要是再多晒那么两分钟,可能等待自己的就是魂飞魄散。 原本凝实的魂体已经变得有些暗淡,甚至不少地方几近透明,身上被灼烧的感觉还在,林娇娇悬浮在半空中提不起精神,唯一的感觉就是又痛又困。 随着齐宴走进房门,她忽然感觉身上疼痛的感觉好了不少,像是在身旁放上了冰块缓解了灼热,但她本身太过虚弱,这点凉爽无异于杯水车薪。 等了好久,齐宴渐渐有些焦急起来,在安奈不住想亲自动身出门时,扶风终于带着归尘落在了小院里。 为了节约时间,扶风真的是一路飞奔,将归尘背着回来的,人刚一落地,还未来得及喘上两口气,扶风就领着归尘往里走。 “大师,快…大事不好了。” 才刚一踏进门内,归尘就感觉到了林娇娇气息弱了不少,齐宴见归尘进来,忙送了大夫出门,依旧是让香凝和扶风守在门口,连苍蝇也不许放进来一只。 来不及寒暄,齐宴带着归尘上前。 “大师,您来看看怎么忽然这样了。” 归尘扒拉开林娇娇的眼皮看了眼,又屈上中指和无名指以一个怪异的手法探了三处,面色凝重的说。 “被阳火烧灼,魂体受不住了。为今之计只有拿到鲛珠,方能救命。” 齐宴心里一惊,也怪自己蠢没想到这层上,摊开紧握的掌心,上面赫然是刚拿到手的鲛珠。 “是此物吗?” 归尘拿过,见有旁人看不见的森森寒气在往四周发散,遂点头。 “正是此物。” 林娇娇情况实在是太差了,还好扶风找到归尘的时候他耽搁了一下带上了引魂需要的东西。 “待会,不论我做什么,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在四周有撕扯力量的时候,屏住呼吸定住心神,实在受不了可以闭上眼睛。”归尘仔细的嘱咐齐宴。 交代好了一切,齐宴点头,牢牢地将每一条记在心里。 将盖在林娇娇身上的锦被扯到一旁,归尘道:“将她扶起来五心朝天坐好!” 齐宴稳了稳心神,依言将林娇娇扶起来,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的腿盘起来,掌心向上摆在膝盖上。 归尘提线在将林娇娇四肢绕了几圈打了个莲花结,用朱砂浸泡过的红绳穿过古钱币中间的孔,在自己手指上绕了一圈。 嘴里念着晦涩难懂的梵文,房内温度下降,如坠冰窖冻得人牙关打颤,红绳似受不住开始疯狂抖动,奇怪的是那枚铜钱像是在上面生了根,任你狂风暴雨我自不动如山。 林娇娇原本晕晕乎乎看不清眼前事务,陡然间生出一股撕扯之力,将她往身体里拉扯,但反弹之力也随之增大,两股力量势均力敌互相作用,林娇娇只觉得自己被压成了一块大饼。 僵持不下,归尘额头上开始浮现汗珠,又在瞬间被凝结成霜。 屋内狂风大作打的门窗作响,光线半明半灭间有人影在屋内晃动,一个个争先恐后想要钻进林娇娇的身体。 凭空出现的人影看得人头皮发麻,归尘咬着牙关道。 “将鲛珠塞进她的嘴里。” 齐宴闻言,拇指和食指扣住林娇娇下巴,手腕用力在她嘴唇打开的一瞬间将珠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鲛珠入口,那股抵抗的力量减弱,周围的人影扭曲的更加厉害了,打破了身体的防线,现在的林娇娇就是一块空掉的躯壳,谁占了先机谁就能得到。 归尘趁势将手中的那串佛珠套上红绳,将垂落在地上的红绳往林娇娇的魂魄上套去。 齐宴看不见林娇娇,但是能看到绳结停在半空,像是套了个人。 还好林娇娇身体上捆扎着红线,周围那些“人”一时间触不到她的身体,耐心逐渐磨尽,有“人”不顾一切扑了上去。 归尘蹙着眉,手用力一扯,在哪“人”接触到身体之前,先一步将林娇娇的魂魄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