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月宓那好得要死的记性,宇文邕扯了扯唇角,似有些不相信自家主人,而那宫洛川却是微微眯起了那双狭长的凤眸,眼神冰冷。 “我家主人说不认识你。”宇文邕回眸,桃花眼一扬,眸中似流露出几丝鄙薄,“公子这么老套的搭讪方法,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呐!” 而那白衣男子只是拈着茶杯,用茶水微微润了润自己的薄唇,面上云淡风轻,不恼不怒,“宓儿,你的记性可真是越来越差了。” 月宓兀自一脸无辜,只不过,那浓黑的眼却多了几分深意,她半转身子,鬼面下,语气清冷缥缈,“你是何人?” 对上那双同样又黑又沉的眼,男子那清俊的脸上,却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笑意,“月沉……你平常都叫我沉哥哥的。” “啪嗒……”宇文邕手中折扇的竹骨断折,却兀自笑得让人心驰神往。而那宫洛川浑身的冷气却越发严寒,就若那北极寒冰一般冰冷彻骨。男子身旁的青衫男子,本是轻轻摩挲着那茶瓷杯沿,却手指微顿,隔着那幕离,眼神不甚明晰地落在了月宓身上。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陡然,一阵清越的男声传来。月宓转身,只见一个身着浅蓝缂丝云纹长袍的男子徐徐走来,他面容俊美,表情柔和,好似清风霁月,墨发轻扬若舞,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风景瑜……”宇文邕低低地说了一声,而那潋滟的桃花眼陡然一凝,似浮上了一层碎冰。 而那风景瑜望向浑身邪肆风流的宇文邕,那唇边柔和的浅笑却不由微微扩展,似那莲瓣落水,在清水荡起阵阵涟漪,“都说紫京四公子之一的宇文公子风姿特秀,风流洒脱,是无数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宇文邕却不由轻轻一笑,眸色深幽,“瑜王才是难得的美男子。”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宇文公子又何必谦虚。”风景瑜唇边的笑越发温和。 两个美男子,一蓝一紫,一个公子如玉、温润有礼,一个邪气风流、魅惑无边。站在一起,又说不出的赏心悦目。而那月宓站在他们对面,使三人呈三角对立之势,而那月宓却面上越发不悲不喜、无波无澜。 “主子,你说,我和瑜王相比,孰美?”宇文邕望向月宓,笑容渐深,语气却不由带着几丝威胁…… 月宓顿时微微一愣,那浓黑的眼望着两个不相伯仲的美男子,似死水一般无边无际而又黝黑深邃,“都好。” 这干巴巴的一句,却未让宇文邕满意,只见他一把折扇半遮脸,露出一双魅惑无双的桃花眼,“哪里好?” 而那风景瑜没吭声,但那双漂亮的凤眸兀自柔和若春风地凝着月宓,似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月宓噎了一下,而后,淡淡地说道,“一个宛若玉树临风前,一个万般风情绕眉梢。” “那是形容女人的话,”宇文邕微微变了变脸色,不满地嘟囔着,“小爷我好歹也是貌相如潘安生。” 而那风景瑜则笑得越发柔和,“我倒觉得主子说的和你很贴切。” “你!”宇文邕顿时阴了一双桃花眼,这不是拐弯抹角骂自己不公不母吗?!偏生这话还是月宓说的,虽知道月宓没那个讽意,但宇文邕还是莫名的不爽了。 望着那两个似针尖对上麦芒的人,月宓微微眯了眯眼,面上不动声色,实则觉得这两人的行为幼稚至极。而后,月宓回眸望着那口口声声与自己相熟的白衣男子,却见他兀自浅笑盈盈。月宓微微眯了眯眼,望向宇文邕的眸中似流露出一种危险的光彩。宇文邕顿时一滞,而后,才不甘心地退在了她身后,抱着手臂,低着头,嘴角却是紧紧地抿着,似流露出几分不愉快。 而风景瑜则也识相地退避在了一旁,只不过他那视线微微滑过那白衣男子,他狭长的凤眸微微一荡,似激荡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暗芒。 月宓静默走向他,墨黑的衣摆若蝶翼一般,被风吹得荡起一个漂亮而优美的弧度。她身姿挺秀,若一棵俊拔的青柏,偏生那浑身清寒得她声音近乎森冷的气韵,使她多了几分难言的压迫感。 待她缓慢走到他桌边,她用一股低沉而宛转的腔调问道,“你是正南一族?” “何出此言。”白衣男子笑得一派从容,那清隽的脸上,一双乌黑的眼眸泛着若琉璃一般璀璨的芒光,轻轻地凝着月宓。 “你说的腔调是官话,关西和远东一族并不会有如此标准的腔调。”月宓语气淡漠地解释,而后,她微微俯身,用手臂撑着桌角,那鸦黑的眼眸沉冷一片,“远东一族自离开族地以后,便冠上了世俗之姓,鲜少以月姓自称……守在月氏族地的族人无权离开,而关西那边的人喜在衣摆处绣上自己的家徽,所以,你是正南一族之人。” 男子那清亮的眼眸陡然绽放出一抹异彩,他轻笑出声,声音宛若泉水淙淙,“月宓,你果真一如既往地聪慧。” 虽是听到他人的赞扬,但月宓兀自平静如初,“虽然你是月氏之人,但你出现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你究竟所欲何为?” 月沉眸色清亮,似流露出几分宠溺之色,而后,他微微一望自己身边的青衫男子,笑容微微扩散,“话无三分绝对,这里是入紫京的必经之路,而我来此处,不过想入京罢了。” 而那月宓语气中似带着几分笃定,她一甩那云纹乌锦阔袖,“孰真孰假,孰是孰非,我懒得计较,既然你选择藏头露尾,那你就继续装下去,若你露出你的狐狸尾巴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闻言,月沉不怒反笑,他那浓黑的眼微微弯了弯,一张清朗的面庞也陡然因这一笑而变得若月光一般,皎洁一片。 月宓望着他,那黧黑的眼顿时变得黑沉一片,就如同深海一般浩渺。 “主子,再不赶路,便来不及投栈了。”宫洛川此时正如同一场及时雨,扑灭了这场还未点燃的烈火。闻言,月宓不由微暼那白衣蹁跹、似玉雪堆成的宫洛川,而后,声音的温度也低了几分,“走吧,赶不上来的,就留在白泽。” 闻言,宇文邕微抬眼眸,那双总是那含笑的桃花眼眸此时不由一沉,他微微弹了弹自己袍袖上的褶皱,收回了那微翘着的腿。跟在了月宓身侧,与月宓保持那不远不近的了距离。而宫洛川则是好整以暇地站在了她的另一边,垂着首,不知在思索什么。 “等等。”本欲出行的主仆等人,却又遇到了莫名的阻力,而这阻力的来源者则还是月沉。 那白皙俊美的脸上,一双宛若墨汁凝成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月宓,我有样礼物要交付于你。” 月宓微微侧首,那柔亮的发丝从她顺滑的衣领滑落,露出一截盈洁若雪的白。“无功不受禄……” 而月沉则语气中流露出几分肯定,那墨黑的眼凝着她,浅浅一笑,“我保证你会喜欢。” 月宓顿时面色一冷…… 那雪白的幕离若波浪一般荡涤着漂亮的弧度,隔着那层柔纱,似有两道探究似的视线直直地射出。而那个颇有些怪异的青衫男子端着月宓那张无波无澜的鬼面,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 而月宓则微抬眼眸,眼神凉凉,“你既是别人转化而来的傀儡,那么,按族训,则不该跟随于我。” 男子喉头微微滚了滚,而后,暗暗握拳,语气似有些起伏不定,“规矩都是人定的,不破不立,先破而后立,而您却不似那般迂腐之人。” 月宓眸色深了深,眸中似带着几分严寒,“既然你跟在我身边,那便安分守己,我不管月沉用了什么手段取得了长老的手令,但若你有丝毫不臣之心,那便别怪我动手。” 男子只觉得自己饮了一口冷茶,满嘴涩然得紧,而后,他低声道,“不会,若你发现我有任何不轨的举动,杀了我便是,反正这条命要不要也无所谓。”他语气怆然,似满腹心事,而月宓却无暇管控他的所思所想,只是垂首静默地站立在似透着一丝曙光的乌云下,“走吧。” 那墨色的纤弱之姿,让男子不由微微抿了抿唇,眸中滚动着难以言喻的依恋与执念,而他看到那人轻轻抬手接住一片若羽毛一般轻盈的枯花,他才惊觉原是海棠已近谢期,凋残一片。而那人轻轻抬眸,眸里透着他不愿看懂的陌生,“你叫甚名字?” 男子微微扯了扯唇瓣,茶色的眼泛着琉璃一般的芒光,“旭日开晴色,寒空失素尘,吾名莫寒尘。” 月宓那鸦黑的眼陡然一凝,似冰窖一般严寒,而后,她低低地说道,“莫寒尘?倒也是个好名字。” 莫寒尘一笑,心头却是一阵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