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秦凤的话惊得余瑶和余兆星通通瞪大了眼。　　　　她却已然真的下定了决心，对余兆星道：“你一把年纪的人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要实在没时间做饭，就干脆吃一段时间外面的。可瑶瑶不同，她年纪这么小，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可不放心，你放心吗？”　　　　余兆星立刻摇头，他当然也不放心。　　　　秦凤满意点头，冲余兆星使了个眼色才道：“而且瑶瑶身体还没养好，她一个人出去吃不好睡不好的，有我在身边多少能照顾着点。”　　　　这还真是。　　余兆星从惊愕中回过神，明白了自家老娘的意思，除了这两样好处，还有一个。那就是余瑶如果混不下去还要硬抗的时候，自家老娘可以强制带人回来。　　　　这么一想，他便帮着秦凤说话了：“瑶瑶，我赞同你奶奶的话，你觉得呢？”　　　　我还能怎么觉得，道理都让你们说了。　　我要是不同意，可别你们也不同意我去了。　　　　再说，想到现在原身的身体情况，余瑶也觉得让秦凤跟着挺好的。至于以后，她相信自己能在横城待下去，也相信秦凤是个讲道理的人，绝不会乱来。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当晚余瑶就在网上买好了两人的车票，余兆星则去超市帮祖孙两人买了好些吃的喝的用的，第二天一大早就送两人出了门。　　　　余瑶现在待的H市距离横城不算远，如果坐动车或者高铁，三小时的火车后再乘坐一小时大巴就到了。只是这一回买票太着急，只买到了普快，需要坐七个小时的火车，好在她们现在有的是时间。　　　　余兆星买了站台票，一直把两人送到火车门口。　　“妈，你照顾好瑶瑶，也照顾好自己啊。”他忍不住再次叮嘱。　　　　秦凤道：“放心吧，你自己在家好好的就行，别见不该见的人。”　　她这也是担心薛春芳会找上门。　　　　余兆星却没明白她的意思，道：“我天天除了干活就是回家，能见谁啊？”随口接了一句，他又看向余瑶，“别太累着自己，要是不行就赶紧跟你奶回来，复读一年咱好好考个大学，爸供你读。”　　　　余瑶笑着应了好，这种时候没必要再和他争，他也是真心为女儿好。　　　　余兆星见状很高兴，转头从裤子口袋摸出了个信封递给余瑶：“其他钱都问你奶要，这个不多，你买点儿零嘴，或者其他什么。回头下个月发工资了，我再给你打。”　　　　余瑶低头看了眼，看的不是信封，而是余兆星的手。　　他的手因为长期干活，上头是老茧配着伤痕，看一眼就让余瑶鼻子有点酸。父爱，这才是真的父爱吧？　　　　她没肯要：“爸爸，你忘了吗，闵医生给了我报酬，我暂时不缺钱。你先留着，回头我需要了再问你要，不然你现在给我，我一个不注意全花完了也是浪费。”　　　　余兆星还要再说什么，秦凤却觉得余瑶说得对。　　她推了一把儿子，道：“行了行了，瑶瑶说的对，有我在呢缺不了她什么。这钱你先拿回去，回头瑶瑶如果回来复读，还要上大学，那都是钱。赶紧回去，我们上车了！”　　　　余兆星只好把钱收了，目送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上了火车。　　　　火车缓缓开动时，秦凤看着窗外叹了口气。　　　　她活大半辈子了，这还是第一次出H市，而且还是跟孙女去横城追那不切实际的梦……想着昨儿在家做饭时，四邻八舍的都往家里来，一个个话里话外都在问瑶瑶，好似很担心瑶瑶似得。可实际上她哪里看不出，这些人都是在看笑话呢。　　　　笑话他们老余家出了个自杀未遂的人。　　笑话他们老余家的孙女，仗着有三分姿色，就敢做白日梦想当明星。　　　　秦凤扭脸，看着身侧已经闭眼假寐的余瑶，白皙娇嫩的皮肤，长长轻颤的睫毛，那好像造物主一笔一划雕刻出来的精致容貌，秦凤没读过书，说不出什么夸人漂亮的话，但是看着孙女，她真就觉得好看，觉得比电视上的很多明星都好看。　　　　即便孙女的这张脸有七八分都是从薛春芳那儿继承来的美貌，但秦凤对事不对人，孙女和薛春芳不一样，孙女是从心灵到长相都好看！出门之前，和儿子说了好几回，如果不行，就早早把孙女带回家，可这会儿秦凤心里却悄悄升出了个期盼，要是行多好。　　　　要是孙女这一去，真的能成大明星多好！　　　　到那时候回家，她一定要让四邻八舍的都看看，她秦凤的孙女是好样的！她秦凤的孙女，生得这么好看，天生就是当大明星的！　　　　余瑶可不知道秦凤的这些想法，她昨儿晚上一直在计划着到横城了该怎么做，她这一穿越，是彻底跟从前的世界隔绝了。不仅家里人联系不到，自己的东西用不了，还有从前的资源和朋友，只怕也危险。她想了没有这些，单靠自己该怎么走，几乎想了一晚上。　　　　这会儿，她是真的困死了。　　　　最后，她是被孩子哇哇的哭叫声吵醒的，一睁眼，就看到对面原本坐着的男人换成了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女。妇女人很瘦，颧骨高，脸上没什么肉，看面相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很好相处的模样。　　　　但她怀里的孩子却相反了，生得胖乎乎的，虽然不够白，但却比妇女白多了。　　　　妇女名叫张兰兰，这会儿怀中孩子正在哭闹，她一面哄着，一面低头从底下的行李包里似乎在摸索着什么。察觉到余瑶坐正身体，她忙乱中抬起头，朝余瑶丢了个歉意的眼神，又对秦凤也抱歉的点了点头。　　　　这么小的孩子哭闹是没法阻止的，但她这个态度，却让余瑶对她有了些好感。不像是有些做父母的，好像全天下皆是他们孩子的妈，孩子哭闹起来根本不觉得什么，一点也不会对其他人有歉意。　　　　余瑶正想问需不需要帮忙，身侧秦凤就传来一声轻哼。　　　　“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孩子这不是饿了就是拉了，你不赶紧处理就任由他这么哭闹，吵不吵人啊？”秦凤这是心疼自家孙女睡觉被吵醒呢，一张口语气就不好。　　　　张兰兰的脸一瞬间就黑红黑红的。　　“不，不好意思啊，孩子这是饿了，我……”她是想找奶瓶，可抱着孩子行动不便，这么一解释，她眼睛一下子就憋红了。　　　　余瑶拍了拍旁边还想说话的秦凤，对张兰兰道：“你想找什么，我来帮你找。”　　　　在秦凤的怒视下，张兰兰只敢小声道：“奶瓶和奶粉。”　　　　余瑶将她的行李拿出来，很快找到了奶瓶，同时还有用小袋子装的奶粉，这妇女这么瘦，看来是没有奶水的。余瑶将这两样拿出来，问道：“是不是要去冲奶粉？我去帮你。”　　　　余瑶比弟弟大了十岁，当初弟弟刚出生时没什么，后来弟弟长到一岁多，当时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他生来智力就低下。爸爸余江山觉得生了个弱智儿子很丢人，连保姆阿姨都不给家里用了，妈妈有时候忙不过来，都是余瑶帮着照顾的，所以冲奶粉她确实会。　　　　张兰兰感激的正要道谢，秦凤蹭一下站起来了，训斥道：“你身体不好，瞎胡闹什么的？给我给我，我去冲！”　　夺了奶瓶奶粉，秦凤从里侧出来，直接就走了。　　　　余瑶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张兰兰道：“不好意思啊，我奶奶她脾气有点儿急。”　　　　张兰兰忙摇头：“没事没事，老太太心善呢。”　　　　余瑶笑笑，没接话。　　实际上虽然秦凤嘴的确不好，但心还真是不坏。　　　　秦凤过了会儿才回来，把冲好的奶瓶递给张兰兰时说：“火车上的水太烫了，我去找了列车员要了温水兑了下，你赶紧喂孩子吧！”　　　　“谢谢，谢谢啊。”张兰兰道了谢，忙把奶嘴送到孩子嘴里。　　　　等孩子终于抱住奶瓶喝奶后，余瑶得到了清静。时间还早，不到吃午饭的时间，车上晃晃悠悠的余瑶也不想看手机，索性又阖了眼。　　　　只才一闭上，眼前就出现一副画面。　　　　张兰兰抱着孩子拎着行李下了火车，谁知道刚出火车站，就被一个老太太一把夺走了怀中的孩子。张兰兰愣了愣，那老太太却先一步开了口：“这位大姐，谢谢你帮我抱了一路孩子，已经到站了，我家里人要来接我，就不麻烦你了。”　　　　张兰兰整个人都傻了，反应过来时老太太抱着孩子已经转身，她忙就扑了上去：“你胡说什么呢？这是我儿子！还给我！快还给我！”　　　　老太太看着五十岁上下，穿着打扮都很体面的样子，被这一扑手一抖，那孩子就颠颠的像是要掉似得，张兰兰吓得忙捧着两手去接，再不敢乱动了。　　　　这时候却出来个年轻的女人，上前一把就推开了张兰兰：“你干什么呢？想孩子想疯了是吧？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瘦巴巴身上没几两的寒碜样，我家叮当有哪点儿像你的？”她说着见周围围了一圈人，也不怕，立刻招手叫人靠近：“来来来，你们都看看，我家叮当到底是像我，还是像这个骗子！”　　　　老太太一边逗怀里的孩子一边也跟着道：“就是就是，我乖孙像我，大家评评理，看看是不是像我？”　　　　一点点大的小孩子，吃的又胖，老太太和她所谓的儿媳妇瞧着都胖乎乎的，这孩子不管五官像不像他们，但就这一点，旁人心已经偏了。再看两人体面的模样，孩子身上衣服也都是牌子的，和一边干瘦又因为带孩子一路而非常狼狈的张兰兰比，真就更像是孩子的亲人。　　　　更何况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老太太亲密着呢，被抱着也不哭，而且眼睛一次也不往张兰兰那看。　　　　张兰兰是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可孩子还是被人硬抱走了，就算她大喊着要报警，也有那不知真相的好心人把她拦住，说乐意帮忙送她去见警察。　　　　张兰兰走投无路，挣脱众人跑走时，才刚上路就被一辆车撞到了。血流满地，还有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空洞的眼神，余瑶心里涌起彻骨的寒，猛地睁开了眼。　　　　而此时对面的张兰兰满脸温柔的笑意，正轻拍着怀中喝奶的孩子，跟之前一直没说话的她里侧的老太太说话：“……叫叮当，是我起的，我喜欢看一部叫《多啦A梦》的动画片，所以就给他起了这名字。”　　　　那老太太笑呵呵道：“哎呦，原来我们小叮当的名字还有这个说法呢。”她看起来慈眉善目，还伸手轻轻点了点那孩子的脸颊。　　　　可余瑶看着她和方才脑海里出现的老太太一模一样的脸，却有一种想踢死这老太婆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