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来找莺莺,拍了半天门,也叫了好几遍莺莺的名字,过了好久还是没人给她开门,甚至应她一声都没有。小梅心里纳闷,也不打算继续等了,转身就要走,就在这时,身后那张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出来。 莺莺从那狭小的缝里头露了一只眼睛来,上下左右地看个不停。 小梅转身回头,欢喜道:“莺莺,你原来在啊!” 莺莺咳了一声,然后才回答她的话,“对,我在,怎么了,小梅,你有事吗?” 小梅笑了笑,道:“是啊,找你有事,哎,莺莺,你怎么不开门啊?我这么瞧着你,挺难受的。” 莺莺又咳了两声,没接话。 “莺莺你是不是病了?怎么一直咳嗽,声音也变了,要是病了,得及时吃药啊!”小梅关切道。 莺莺哦哦两声,立马回道:“是是,我病了,所以就不开门了,怕过了病气给你。” 小梅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带点遗憾地说:“那莺莺你要保重啊,最近这天气是挺变化无常的,病了要按时吃药啊,等你好了,咱们再一块去城西买桂花糕!” “那再说,我先回去躺着了。”说完就关上了门。 小梅看着那紧闭的门,有点疑惑,摸了摸头,把嘴里那句话咽了回去,也回了自己家。 她进了自家门,转身也将门紧紧关上,做完这些后,她立马变了一副严肃表情,收了手,踩着小碎步往里头去了。 本着修身养性的原则,何昉一贯起的早,此时正端着一碗茶喝着,眼睛看着檐下那一盆蕙兰,眼神清明透彻,宁静致远。 见到小梅,将那茶碗递给她,顺口说道:“你回来的早。” 小梅双手捧着那茶碗,弓着腰恭敬道:“是,那林家的侍女病了,出不来。” “这样啊。” 小梅又低声应了一句是,何昉没再问话,小梅也就没再吭声。 那清晨飞出去的画眉鸟飞了回来,在檐上跳了两下,婉转地啼了两声,又落到何昉手上,在他指上乖巧地蹭了两声,何昉点了点它的头,它便啄了啄羽毛,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小梅看着那褐黄色的影子,道:“这小东西倒是通灵性。” 何昉兴致不错,听了这话后倒也笑了笑,点了点头对小梅道:“养久了肯定是要有感情的。” 小梅又回了一个是。 何昉倒是想起了什么,伸出一只手指划了划,问道:“见到隔壁那位,林大人了吗?” 小梅回想了一下,道:“见倒是见到了,不过这位林大人倒是冷漠,除了冷冷瞟了我一眼之外,好像再没什么了,病恹恹的一个人,像只猫。” “我也觉得像只猫,懒懒的,软软的,可是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爪子伸出来了。”何昉如此评价道。 小梅又说:“公子,我倒是觉得隔壁这对主仆没什么,那个侍女就是一傻女人,头发长,见识也短,不聪明,单纯的很,至于那个林越,大理寺出身的,身上带了点萧肃,看着也没什么,这人从小就见惯了糟污事,那样子也正常。” 何昉嗯了一声,算是赞同了小梅的话,说了一句,“我知道,我就是觉得,那个林越,瞧着怪熟悉的。” 小梅就不明白了,于是问道:“这林越算是京城人,公子怎么会认识这么卑微的人?” 何昉把手抄进袖子里,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天上日头,悠然道:“所以好奇啊,总觉得我认识他,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太奇怪了。” 小梅正在揣测何昉这句话的意思,心里想着要不要把林越这个人再深入查一查,便又听何昉问道,“对了,王公子最近在干什么?” “王拂公子最近都是白日里跟那一帮公子哥同游宴饮,夜里倒是不出去,挑灯温书准备殿试,十分刻苦。”小梅又想了想,问道:“要不要给王公子那里加派人手,王公子混迹于那帮权贵公子里头,要是酒后失言,就不好了,我怕尚南一个人看不住他。” 何昉却笑了笑,无奈道:“他那个人,自小就这样,还记得温书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是不要太限制他了,平白扫了他的兴,这些年他日子也不好过,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他心里是有数的。” 小梅也是无奈,但是她的公子已经发了话,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附和说了一句,“公子对王公子倒是真的宽容。”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小梅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再不多言。 何昉又想起一事,便转身低头问小梅,“那天夜里来的人,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说起这事,小梅又重新严肃了起来,肃穆道:“底下人在查,但是一无所获,药瓶子也送到了徐老头那里,他除了能辨出几味材料来,其他的也是不知道,他还给严头把了脉,说没什么问题。公子,会不会是我们太过紧张,可能就是一个普通蟊贼,恰巧翻到了我们这儿,大家办事都小心,手底下都干净。” 何昉看了她一眼,小梅被他这么看了一眼,心下一紧,忙再次低头不再说话。 何昉没什么表情,背了手道:“你这样想,就是不应该。你存了这样侥幸的心思,那我问你,尸体呢?不是说那人中了毒吗?怎么你们连尸体都没找到?” 小梅眼珠子转了几圈,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最后抬头心虚地看了一眼何昉,又闭上了嘴。 何昉治下一向张弛有度,见小梅如此,便问她:“你有话就说,我又不冤枉你。” 小梅应了一句是,而后斟酌良久,方道:“严头讲,他昏倒前确实伤了那人,可是那人,落到了,落到了陈家院子里……那毒只是巧妙,也不是见血封喉的那种,所以,不知道那人最后毒发死在哪里,陈府旧宅,不好办事……”小梅说完,觑了一眼何昉,又低下了头,心中忐忑。 何昉抬头往西北方向望去,目光悠悠,待天边云彩都变换了一番后方开口,只是一句,“你下去吧”。再无他话。 小梅端着茶碗慌忙告退。 何昉仍旧站在远处一动不动,他望向天边云彩,不知喃喃了一句什么,惨然一笑。 画眉一声长啼,又宛转叫着,嘤嘤成语,不知哀愁。 这两天天气愈发热了,林越后背上那几块伤口又疼又痒,抓又抓不得,让他很不爽利,他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微微蹭几下,如同一只蠕动的虫子,瞧着竟然有些滑稽可笑,可是他又不敢动的太厉害,怕弄破了伤口,脓血流出来,又是一通麻烦,所以,他这样隔靴搔痒,没什么用处,心里头烦躁的厉害。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把衣服脱下来赶紧上点药缓解一下,可是又不好早退,只能干等着。 有狱卒进来找他,趴在他耳边耳语一番,他也就顾不得背上伤口,忙起身跟着一起去了。 是段冲让人找他。 地牢里阴暗潮湿,不知道多少虫子,林越一入地牢,便觉得伤口更痒了一些,难过得他直把这股情绪多多少少露了点在脸上来。 林越见犯人一向是单独的,大理寺无人不知,于是段冲也见也只见他一人,自他进来,他的眼睛就没从林越身上离开。 林越看了一眼段冲,见他收拾了齐整,卸了刑具之后好过不少,脸色也微微好了些,现如今坐在地牢的稻草上,竟还有了些当初世家子的风范来。 林越开口道:“段大人最近过的应该不错,听他们几个说,饭也好好吃,药也好好的上,如今我看着,也勉强算个人了。” 段冲面目表情算得上慈祥,也有些宠辱不惊的样,看着林越那张脸,也只温和道:“这是托你的福,不过我瞧着你好像不怎么好过。” 林越便道:“好过不好过,也都是这样了,段大人不妨直说你找我干什么,我还挺忙,没什么要紧事,我真不想在这里待着。” 段冲拖着声音哦了一声,道:“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我听那些人说,你林大人似乎是一直都不苟言笑,话也少,但是在我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林越皱起了眉头,回道:“有话没话,得分对谁,我跟段大人,就很有的聊,可是段大人真的没什么事的话,我真的不奉陪。” 段冲道:“那好,说正事,林大人,你姓什么?” “呵”,林越笑得肩膀都抖了一下,不耐烦道:“你叫我林大人,你说我姓什么?” “林大人该知道我什么意思的,比如,如今大理寺地牢里,关的应该是蒋度,林大人也该有其他的名字吧。我想,当初林大人也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谁,所以才救下我,然后对我百般照顾,不得不说,林大人小小年纪,手倒是黑的很,大理寺多少年没出你这样的了,我要不是想知道你当初到底为什么救下我,我还真不一定扛的下来。” 林越道:“所以呢?” 段冲想了想,道:“你前几天来,我这两天也想明白了,我见了影阁的东西激动,林大人也激动,林大人问陈太傅的事情,我觉得我认识你,我想了想,愈发觉得,林大人是不是姓陈?” “陈家死光了,段大人,那天下雨,染红了一整条街。”林越平静道。 段冲舌头像打了结,过了半天才好转回来,方道:“我知道的,但是,我觉得我见过你……明善死了,明慎也……你是陈家的旁支吧,我是不是见过你?你是哪个孩子?” 林越摇摇头,道:“没见过,没见过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