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脚还踏在这片土地上的,就没有人不知道,这偌大的华夏之所以闹到现在这四分五裂的状态,一多半原因是那南洋军政府造成的! 洋人扬一扬枪杆子,被民众寄予厚望的政府就怂开了花:无条件退让不说,重金购置来的军火炮弹就这么弃置在仓库里,毫无用武之地。从赔款到割地,洋人们要什么便给什么,打到哪里就撤到哪里,这才导致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民怨沸腾,却苦于没有主心骨,无论军民都得向“洋大人”点头哈腰的状况。 直到后来洋人要求他们无条件释放战俘,损兵折将空有一腔爱国热血的原政府军部的池副参领实在看不下去了,暗自联系了各级信得过的守备、参将,夜晚一声枪响为号,劫了军火库,带着弟兄们叛出军队,直接北上去抗击洋人。 华夏这泱泱民众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看见有人起头,纷纷参军响应,甚至因为打出的“只要同心抗敌,一切既往不咎”的旗号,各路土匪强盗都赶来投奔,都在心里攒着一股劲儿要去收复失地,光复华夏,当个英雄。 许是没想到华夏还有硬骨头,加上轻敌冒进,在武器装备精良的新军面前一路败退,新军一路势如破竹,挥师北上,势力越来越大。 因为战争越拖地久就越烧钱,最终洋人只好撤军。于是就形成了如今由池炳泰将军为首的盘踞东北华北地区最强大的一股军阀势力。 在面对外人时的懦弱可欺,毫无骨气;打自己人时倒是气焰高涨。 许是被南洋军政府伤透了心,就算南洋军政府心存侥幸三十年来无数次拍电报要求协商谈判,也根本就没人鸟它。 而中东部地区局势更复杂。 像苏锦父亲这种属于后起之秀,对外国联军对抗击力度没北方战场的大。先只是在后方打扫战场,击败些散兵游勇,算是帮帮忙。后来才渐渐在华东地区聚集起了军士,才到前方战场去,因为在海战上出力不小,这才在华东一带建立了威望。 为了笼络人心,偏居一隅的南洋军政府特意发了一纸任命,现在她父亲地位才算是半个正统。 不过也有坏处。 本来苏延存和池炳泰两派之间的关系还不错,相当于认了个老大哥,只是后来池家想摆脱南洋成立个新政府,苏延存这边却态度暧昧,还接受了南洋的任命书,这才逐渐关系淡了下来。 虽说有这一层关系在,可却不代表苏家一派是倒向南洋政府的。 这南洋军政府是着实可恶,从华北一步步南迁,战火烧到哪便退到哪,直至最后退居到广东一带盘着。自己不抵抗也就算了,还不许别人抵抗,可以说是烂到了根子里。炮火连天它不管,仍旧是日日歌舞升平,醉生梦死,颇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 而且洋人一打败仗就送条约去签,虽然无论是其他军阀还是各地民众都不承认,可外国人就喜欢这个,就拿这一点天天过来烦你。后来看局势不好了,军事上来了,主心骨有了,各国一看打仗抢的不如自由贸易来的多,便都撤了军。但是来都来了,使馆还是要建啊!本来南洋军政府原本只是个被动挨打的货色,这一下哗地建立了好多大使馆,也废除了一些不平等条约。人民只求不打仗,税多交就多交吧,现在南方那一块地盘竟然也稳定下来了。 苏锦不是不知道这些,听到徐家祈一回国就去南洋做官,她积了一肚子火,毫不客气地开口讽刺道:“哦,我便忘了,你们徐家本来就是南洋软蛋的拥趸,好不容易有点骨气和它们决裂了,这才跑到我们苏城来。现在想通了,还是打算回去效忠你的洋人爸爸们?” 徐家祈说不出话。 他学的是国际关系,是和洋人打交道的。 本来倒也想留在华东,可转念一想,除了南洋军政府之外,其他地方督军有的还不成什么气候,有的是早容不下外人。即使是像苏延存领导的这样较为中和一些的,也在专心复苏经济,四处剿匪,实质上也都对洋人恨之入骨,更谈不上去建立什么关系了。现在虽然和洋人们经济上有往来,可是限制甚多,更别说打什么政治层面的交道了。 即使知道苏锦厌恶军政府的腐败无为,是绝不会跟他南下的,但徐家祈仍是抱着最后一丝期望,还是想做一番最后的努力:“小锦,我知道你对我感情仍旧不深,也知道你追求者多,我没什么优势。但是我可以保证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尽自己一切所能保护你、爱你。我这次来只是想当面问你,你愿不愿意随我到南方去?我保证去了广东之后,你的生活质量也绝不会因此下降一分一毫,你就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跟你去广东?呵,凭什么?” 苏锦翘着腿,抱着臂后倚在沙发上,侧着脸看他,带着一丝不屑的神态:“大言不惭!先不说我抛下这里的亲人好友跟着你是为了什么,就说个最现实的,你徐家祈以为自己有什么能力养我?南洋军政府肥缺是多,可是蛀虫也一样多,你在那抱着这根烂柱子,以为能啃到几时?就算这些按下不提,你将将过去,生活费、安置费都从哪儿来?呵,还问你在徐家的老爹要?恕我直言,别说是你的那份,就算是整个徐家捧到我面前,我苏锦都不屑看一眼。” 徐家祈心里一片苦涩,他想解释,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自己所吃的所用的,确确实实都是家里人支持的,这次这职位,也是家人帮他谋来的。自己归国这些日子,倒真像是家里的蛀虫。 “苏小姐!我……” “好了,徐少爷,这事不用聊,祝你前程似锦,慢走不送。”苏锦打断他,站起身,也没管他什么反应,就转身上了楼。 徐家祈在楼下一个人默默坐了一会,再次看了楼上一眼,下了一番决心。之后便把茶具收拾了,原样摆好,取下架上挂着的西服,关上了门。 苏锦虽说说的果断,让他滚,可是心里实在有些气闷,打开门便一头倒在了床上。 倒不是因为徐家祈,她发愁的是父亲的事。 父亲也五十多了,膝下三子一女,弟弟才十二三,养在母亲身边,整天游手好闲,还不经事;她呢,因为是个女娃子,家里都宠着她,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跟她说。不过大哥总是在外头带兵训练,二哥倒是回来了,也时时刻刻跟着父亲,最近比父亲还忙,更是难得回一次家。她总觉得局势有些不大对,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似的。 当然,徐家祈走之前还来知会了她一声,也算是给她报备了一声。虽然被她讽刺了一番,不过这南下的选择在她看来也无可厚非。在国外她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人的打算,要么北上要么南下,没几个打算留在华东或是中部的。 就算留洋不一定学得到什么真本事,但一百个里头有那么一两个学到真本事的肯回来就够了。 可现在大多数人才一归国就两条路,一边是南下投奔经济发展最好,没受到战火波及的南洋去,那里还设立着国际社会承认的唯一政府;要么就是去北边,那儿军事实力雄厚,现在正大大发展工业,未来可期;而她父亲所处的华东这块儿地位却最尴尬,军事比不过北方,经济比不上南方,实力受限既扩充不了地盘,四周还有流窜的盗匪作乱,唯一一点好就是靠着海,运输业不错,海上的军事实力还算雄厚,也扶持了一些民办企业,民众都生活的不错,普遍没什么怨言。 要是仅仅只需要维持现状倒好,可休养了快30年,南北现在都蠢蠢欲动,整个中部乃至华东的地位很是微妙,一不留神就成了两方斗争的战场,到时候他们辛辛苦苦建设的这一切瞬间就会化为泡影。 可就算看得清楚,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父亲哥哥和一众智囊团都没办到的事,自己一拍脑袋就能想出解决办法? 苏锦叹了一声,索性就先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