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在只有烛火摇曳的室内突兀响起,让暗流涌动的气氛如同死海一般陡然平静了下来。 卫莹打掉卫恺赋伸过来的手,她猛然睁开眼,神情抗拒着,却是奋力地推向男人的胸膛。 然而手下的触感是铁甲在身一般的冰冷而僵硬,就如同是推一堵城墙一般,卫恺赋看着自己连一道红痕都没有留下的手,他没有任何感觉地看着少女在他胸膛上的推拒,然后以着冰冷威严而不容拒绝地力道将卫莹的手包起。 被男人陌生而有着厚茧的手不由分说包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涌上心头来,卫莹拼命瑟缩着,却没料到等到的是卫恺赋覆上来的身形略微退开。 她的二哥仍是牢牢抓住她的手没有放开,却是将她的手心不由分说地向外翻转过来,望着那果然一片通红的如同脂玉一般的少女的柔软手心,卫恺赋一声嗤笑,却是笑着说道。 “就这点力道,就连猫爪挠我的力道都比你强。” 听着耳旁熟悉的二哥嗤笑的嗓音,宛如陡然抓住了某条救命稻草,卫莹睁开眼,不顾眼中的泪意滑落眼眶,便只是如同小时候一般面对二哥打戒尺的惩罚,瑟瑟发抖地哀求着,乞求他能放过一般,啜泣着轻声说道。 “二哥,二哥……” 然而她不知道她此时的鬓角微乱,眼角微红的柔美容颜上,再轻声啜泣着哀求男人的神情是如何地让人动容。 卫恺赋的眼色深了深,却用尽最大注意力地忍住了身体中泛起的灼热,他伸出手尽量轻柔地擦过少女面上的泪痕,然而不管如何轻柔,他指腹上粗糙的茧子仍是将少女面上宛如白玉凝成的面容擦红了一块。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男人怜惜地说道,望着她脸颊旁仿佛永远擦不尽的泪水,却是下意识地退让着说道。 “好,我不说这些了。莹莹,再过一会儿便和二哥走吧。” “走,去哪……” 少女忍住泪意地睁开双眼,她柔长的眉睫上沾湿了一层泪意,就如同是蝶翼轻扇一般,柔软的瞳眸蒙上了潋滟的水泽,光是就这般静静地望着他,卫恺赋心中便不由对自己刚才的君子之行生出了一丝悔意的感觉。 而光是望着那双仿佛无比依赖他的柔软瞳眸,卫恺赋便恨不得将自己心中的一切谋划都尽数说出,换得她一个安心依赖的笑靥。 然而轻柔捏着少女的鬓发,卫恺赋按耐着心中一切躁动的想法,俯身在少女耳旁说道。 “莹儿还不相信二哥吗?” 望着男人几乎要覆下来的面容,卫莹险险避开,她脑中陡然闪过了太子的面容,便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哀求说道。 “太子,太子定会让人出来寻我的……” “今夜之后,就没有什么太子了。” 卫恺赋轻声地在她耳旁说着,对卫莹而言却如同丢下一颗惊雷无异。 “二哥是什么意思?!” 她扣紧手中抓住的男人袖袍,紧张地抬头问道。 “贤王等着登基等了太久,今晚大概便按耐不住了。” 男人轻抚着卫莹的鬓角,视线紧贴着她的面容,就如同恨不得将她吞下去一般一遍又一遍贪婪无比地看着她,若不是今夜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此时他大概已经按耐不住了。 左右他是君,卫父是臣,而他和莹儿,又不是真正的兄妹,便是真的结成了夫妻之实,又有何不可呢?待到事成之后,他的莹儿自然会悄无声息地以另一个身份,成为他的皇后。 “莹儿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男人以着再怜惜不过的眼神注视着她说道:“你只需知道,我和贤王等着今夜已经很久了,贤王有着最为富庶的黎州军队作为后盾,我也有着异族和前朝留下的依凭相助,我们两人连手,不过是对付一个父亲刚疯,而与冷囚无异,没有接触政事多年的小子而已,哪怕那小子心机深些,我们也绝无失手的可能。” “异族?”少女的眼眸吃惊地睁大了些,仿佛是极为不敢置信的样子,“为何异族……” 望着少女清澈瞳眸中映着他的清晰倒影,卫恺赋觉得自己的心难以抑制地被拨动着,然而他只觉他的动作僵硬着,当那双眼还流露出对他如兄长般信赖濡慕的感情时,便连一件可能违抗少女意愿的事情,他都无法做到。 如果这双眼里流露的是对他全然的厌恶之情,那他也就不必按耐住心间沸腾着的这般可怖情绪了吧…… 几乎难以抑制的,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明明是心中深藏起的藏泥纳垢之事,却在那一双眼朝他看来时,忍不住地将心中所有的隐秘都不管不顾地倾吐出来,只为求得让那视线多一秒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前朝对于异族的待遇足够优越,我答应了他们,若是扶持我登上皇位,我愿意割平州一地酬谢,然后恢复以往朝贡赐下的贡品。” 少女这次看向他的不敢置信的视线中,终于多了一份几乎惊愕与愤怒的情绪。 面对少女这次扇来的掌,卫恺赋却是没有任由她打下,他轻易地捉住少女伸来的手,瞳眸微深着,却是用着如同以往一般嗤笑轻蔑的口气说道。 “怎么?这回终于忍不住了?” “卫恺赋,”少女气得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她的眼眶中很快地盈上一层水雾,这一次却不是全然的软弱,那柔黑的瞳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了对他的厌恶和恨意,然而他怀中的少女面容鲜活,纯粹而美好得一如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牵念的样子。 这便已经足够了。 卫恺赋沉沉地想到,他明白卫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不会爱上他,哪怕他不是他的二哥,少女也永远会将他当作二哥来看待,因此她不会接受他的亲近,更不可能接受他的爱意,与其让这双眼慢慢地变成对他完全憎恶的样子,不如一开始,就让她这般憎恶地看着他。 至少这样,他心中不会因着少女那份因着二哥这个身份才有的亲近,在她这般清澈而永远干净的瞳眸注视下,生出这般难以抑制的愧疚感觉来。 “你怎么对得起你手下战死的那些士卒?” 少女竭力地忍住眼眶中的泪意,就如她明白眼泪只有在信赖之人面前流一般,她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她可以依赖,在军中同样有着赫赫威名,对待异族也毫不手软的二哥卫恺赋了。 “莹莹,你没有见过,人命是很低廉的,士卒的信任和爱戴则更加低廉,”卫恺赋一字一句地刺破她心中想象的那最为纯粹的他平常示人样子,“付峻在军中何尝不是受万人爱戴,然而最后,他也仍是死在了皇帝的手上,而在他死后,墙倒众推,你可看见有一个敢为他说话的士卒站出?” 男人仍用着无比怜爱的眼神望着她,就如同在望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他在卫莹耳旁轻声说道,几乎成了一个诱哄的语调。 “所以说在这世上,只有你站的位置最至高无上,方才无人能定夺你的生死,强占你有的一切。这个道理,付峻不懂,所以哪怕他武略再高,最后也是被看家的主人认作是一条可能反咬人的猎狗打死了。而我,绝不会再犯付峻犯过的这个错误。莹莹,你明白吗? 男人轻轻地抬起少女的下颌,他的瞳眸黑深着,望着少女恍惚得不愿接受的柔美面容,他几乎是已经忍耐不住自己心头蠢蠢欲动的怜爱欲.望。 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两声沉重的“咚咚”敲门之声,男人沉迷的眼神如同被浇了一捧凉水一般,卫恺赋陡然清醒了下来。 他略微不舍地松开抬着少下颌的手,却是笑着说道。 “再等一会儿,等贤王的事情办成,我再吩咐些事情,莹莹,我就可以带你走了,不要想着反抗,你的娘亲和大哥都在我的手上,付峻要挟你,应该也是拿着卫府这些人的性命作为要挟,总不可能这要挟,到了我的手上就没有用了吧?” 男人的面上是笑着的,然而烛火摇曳着进入他的眼中,却没有泛起丝毫的波澜,就如同一头择人欲噬的猛兽一般。 “那也是抚养你……” 男人冰冷出声,这次便连面上的笑容都没有,便径直望着少女说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自然是大于父子的,他们自然是我前朝的子民,哪怕我真的杀了他们,那又如何?” 宛如陡然被烫伤一般,卫莹猛然抽开被男人握住的双手,然而这一次,卫恺赋却是没有执意圈住她,只是深深地用着仿佛看待自己囊中之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一次,他果断地从房中抽身离去。 卫莹能够听见属于男人略微陌生的腔调冰冷响起。 “看住她,不能让她踏出房中一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