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琼华的水喝完了,只能用茶代替:“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别再说这个谢字。”
林阡陌笑笑,“好。”
不知不觉,这顿饭吃到月上中天,餐厅正门已经关闭,大堂经理告诉他们可以走小门。
“小门更加隐蔽安全,而且景致很好哦。”对方这么说。
光线有点暗,唐琼华没注意到林阡陌不太自然的脸色。
原来小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小径,小径两边种着及膝高的兰花草和郁金香,现在虽然不是郁金香盛开的时节,但兰花草的味道却幽香弥远。
头顶是被纤薄云层遮住的月亮,这个夜晚特别美好,风停了,周围也没有人经过,整条小径都静悄悄的,只有脚旁草丛里发出的虫鸣和振翅声。
虽然这餐饭他们滴酒没碰,但唐琼华却感觉微醺。
小径很窄,只容一人走过,非要走两人,那就势必要搂抱着,所以唐琼华在前,林阡陌在后。
走上这条小路后,林阡陌就很安静,唐琼华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在欣赏这夜色,“林老师,你听到了吗,是金龟子磨牙的声音。”
“真可惜,月亮被遮住了,否则今天应该是下弦月。”
“有首歌你听过吗?就是唱下弦月的。”
“林老师,你……怎么了?”唐琼华终于注意到身后似乎太安静了,他停下脚步,不想他这一停,林阡陌跟着撞上他的背,撞上后便不动了。
“林阡陌?”唐琼华试着轻声唤他的名字。
“抱歉,我,有点不太舒服。”
男人的语气有点奇怪,听来似乎在颤抖。
“身体不舒服?”唐琼华想转过身,却被制止。
“别动,就让我……这么靠一会。”
“好。”
背部感受到男人额头的温度,以及小幅度的颤抖。
“到底严不严重?我扶你走?或者背你也行——”说到这,他戛然顿住。
林阡陌握住了他的手,是从小指开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牵引着最后握住他的整只手。
唐琼华的心脏又开始沉甸甸的跳动了,背后仿佛有火在烧。
林阡陌低声道:“你拉着我的手走吧。”
“……”
这是在勾引吧?这绝对是在勾引。
他真的不舒服吗?什么病征只要拉住手就好?
给大彬庆生那次,不就有个男孩说醉酒很不舒服希望自己陪他去卫生间结果进去之后趁机对他亲亲摸摸吗?
还有,麦麦组织的那次迎新大会,聊天很大声的女孩子们一到游戏环节就装弱,因为输了的人可以和威廉一起在料理室筹备食物——自然界除了雄性需要耀武扬威显示自己的实力来争取□□的机会,雌性也会故意示弱吸引更多雄性的照顾和追求。
“感觉好点了吗?”
唐琼华握紧他的手,慢慢转过身去,另一只手轻轻揽住林阡陌的腰,两人变成面对面的姿势。
这段腰他已经肖想很久了,看着瘦,但却很柔韧的样子,实际触手感觉和想象的差不多,只是对方连腰侧都满是冷汗。
他又有些犹豫,到底演技要多逼真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林阡陌低着头,微弱的月光下,只见他紧闭着眼睛,和瞳色一样色泽浅淡的睫毛在这时有种魅惑的美,像半透明的翅,又像晨间的雾,仿佛一阵气流就能将它们吹乱。
唐琼华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粗重,因为那些睫毛乱了。
“为什么要闭眼?”他低声问。
林阡陌:“我……”
唐琼华:“闭眼很可惜啊,看不到萤火虫跳舞了。”
林阡陌:“什么?”
唐琼华:“我们脚边的草丛里,有很多萤火虫在跳舞哦,星星点点的,你不想看一看吗?”
林阡陌用力摇头。
唐琼华:“好吧,那我拉着你走。”
林阡陌:“它们……是什么颜色的?”
唐琼华:“唔,让我来看一看,有的是淡蓝色,也有的是淡绿色,就像星星洒在草地上。”
林阡陌:“我从来没见过萤火虫。”
唐琼华:“是啊,国内的城市里很少见,因为太繁华了。萤火虫很可爱,但也很爱自由,我小时候抓过很多,带回家,但是只一夜就死了,我还哭了很久的鼻子。”
唐琼华揽着林阡陌,一边走一边描述着。
林阡陌全程闭着眼睛,但在脑中却描绘出了一副很美的画面。
他和唐琼华走在开满繁花,缀满像星子一样的萤火虫的小道上,萤火虫有蓝色的,有绿色的,头顶是一轮弯弯的下弦月。
他很感谢唐琼华没有追根究底。
作为一个恐惧型焦虑症患者,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对任何人坦诚。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圈子,这么多年即使没淌过任何一滩浑水他也看得很清楚,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秘密,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会知道。
他们会知道所谓林帝,不过是孱弱怯懦的保护壳。
所谓的高冷,不过是他不敢与任何人深交。
深交就意味着有来有往的相处,不可控因素会成倍增长。
与其被朋友终于在某一天嫌弃:这种小事也会把你吓到半死?
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有朋友。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能一直陪伴的人和物。
宠物会死,花草一季一轮回,街景随时在变,就连月亮都有阴晴圆缺,何况最变幻莫测的人心。
连妈妈都不要他,这样的小孩,怎么配拥有友情,乃至爱情这种更矜贵的东西?
但糟糕的是,他好像很喜欢唐琼华,对方总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做出最合宜的举动。
不过还好,他入戏快,出戏也很快,这次一定也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