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是越州城最大的妓馆,能去里头见识一番,宋莺十分开心。且这次可以堂堂正正的进去,比起她上回偷偷摸摸的可不是有面子得多?
于是她步履轻快地朝着那座高楼走去。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天香楼今天倒是破天荒地不营业。说明来意之后,老鸨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请了进去。
宋莺十分失望,眉眼瞬间失了活力,“鸨娘,这里头的姑娘呢?”
“哦,”鸨娘帕子捂着嘴,“是这样的,小大人,今日姑娘们放一天假,去庙里头祈福去了。”
“去庙里祈福?”宋莺觉得奇怪,斜睨了她一眼。寻常人家姑娘去庙里祈福寻常都要选个日子,今日这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怎么这么多人同去?“可是有什么大事?”
鸨娘嗓子里带着讨好,“没有没有。就是姑娘们辛苦,前些日子牡丹姑娘去了,便去给她烧烧香,拜拜佛。”
“哦,”宋莺点头,理会着话里的意思,“看来牡丹姑娘生前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啊。”
“谁说不是呢,可怜可惜啊。”听宋莺这么说,老鸨便举起袖子擦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眼泪。
“谁说她招人喜欢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妈妈,你可不要太偏心。如今牡丹都走了,定要让真正的杀人凶手出来,才能让她安息。”
伴着这声音看去,只见一群女子从店门口走了进来。
各个都是好颜色,虽然穿着朴素的衣裳,但是身上的这股子风情劲儿怎么也遮挡不住。宋莺注意到,她们手上还拿着些符咒之类的东西,为首的那一位最好看,手里拿着的符咒也最多。这些东西她认识,在她生病的时候,宋府就有人给她求过,叫做什么驱邪避秽符。还有些平安符之类的东西。
这样看来,她们是认为这栋楼里有什么邪祟?
辛不怒看到这景象,稀奇得很,将剑横在脖子后,侧头问道,“众位姐姐,你们求这么多符做什么?可是这附近闹鬼?”
老鸨朝着为首的绿衣女子拼命使眼色,绿玉会心一笑,“没有闹鬼。但是出了这两桩事,众姐妹心神不宁,妈妈便放了我们这一天假。不知大人今日来,有何贵干啊?”
“两桩?还有哪桩?”宋莺疑惑。
“哦,是这样的。”老鸨眉头直皱,却也不得不说实话,“我们楼里除了牡丹,还有一个姑娘在前段日子里上吊死了。”
“什么姑娘?”
“海棠。”那老鸨赶紧又补上,“但是我们天香楼可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海棠是我们这的头牌,她死了,我也很痛心。但是大人若是有什么想法,尽可以去她的房中查看。”
“在哪里?”赵琮问道。
就看着老鸨往楼上指,“那间。”
只见天香楼的最顶上有一间十分别致的房间,上面写着海棠阁三个大字。那牌匾似乎已经在那里很久了。字的颜色都不如别的鲜艳。
“时日虽久了,但是因为忌讳,我们还没来得及打扫,大人去看看说不定能看到什么也不一定。早日查出杀牡丹的凶手,我们楼里也可以早日安宁。”
“还用去看么?妈妈?”绿玉道,明丽动人的面庞上绽放出一抹笑容,“海棠死了,她那妹妹立刻就走了,连她姐姐的尸首都没有管,我看,多半就是她做的。戏文里不都说了,这杀人者杀人,无非就是要好处或者事寻仇。海棠平日里没有与人结过仇,但是好处却是占去不少,难免惹得身边什么猫儿狗儿的眼红。牡丹那一张碎嘴毒得很,想必真正得罪的人也是不在少数了。而雪柳那丫头,拿了海棠的赎身钱,又与牡丹有过过节,说是她做的,也不为过。”
“绿玉姐姐说得在理,海棠姐姐就不像是要自尽的人。只是,有时候吧,人也得看看自己。”她身后一个粉衣女子捋着头发开口。
“胭脂,你什么意思?”绿玉冷眸往后看了过去。
“我什么意思姐姐听不明白?海棠姐姐和牡丹姐姐向来都压在你头上,如今她们俩没了,按道理,你可不就是最大的赢家。怕是那海棠阁牌子一摘下来,就要换成姐姐的绿玉斋了呢。”
“行了,”鸨娘喝住她们两个,“你们一个两个少说一句。大人都还在这查案呢,你们少添乱。绿玉,你带着大人上去。”
“是。”绿玉不情不愿,但是对上宋莺一行人的时候却立马变得善解人意,轻声细语道,“众位官差大人们请。姐姐的房间在楼上,小心脚下。”
这几句轻柔的叮嘱顿时让人感觉如同春风拂面。哇,难道这就是师父平日里所说的色气?那真是太过厉害了。
宋莺的眼睛一直在绿玉的身上就没有离开过。对方经过她身边时,宋莺只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她没忍住轻轻拽住了对方衣裳的一角,“姑娘身上香得很。”
绿玉回过头来,低着眼睛娇笑一声。
下一刻宋莺只觉得手上一阵痛,赵琮用剑柄打掉了她攥着绿玉衣角的手,“办案。”
“哎哟。”宋莺吃痛哼了一声,便只得乖乖地跟着绿玉上了楼。
海棠的房间十分整齐清雅,主要以碧色为主。正中放了一张软榻,旁边占地最多的便是琴棋书画还有一些必要的家具。
除了其他姑娘房中都有的物件,里面还摆放了很多书画。桌上还放着一副莲生并蒂,虽然没有画完,但是初看之下却已然觉得不俗。书桌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张荷花图,旁边还写着两行诗,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愿拂衣上云,共生翡翠枝。”
宋莺看着,微微勾起一个笑容。愿拂衣上云,共生翡翠枝,真是缱绻得很啊。
宋莺在房中走着,食指在这些物件上一一拭过,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琴架上架着一把七弦琴,梳妆台上放着她用剩下的胭脂,盖都没有盖上,已经染了一层浅灰。宋莺拿起来闻了闻,这不是那款桃花面吗?她以前见宋燕擦过,香味清雅,十分好闻。但是贵得很,这么一小盒就得十两银子。宋莺啧啧感叹道,看来但凡是惹人爱的女子,总是情才俱佳,又懂得爱惜自己。
他们转了几圈,却还什么可疑处都没有发现。倒是宋莺越闻着绿玉身上的味道越喜欢,那香味萦着整个房间,她几乎是绿玉到哪里她就想去哪里,“姑娘的香粉是在何处买的?”
这让对方十分受用,年轻女子,总是喜欢貌美的男子绕着自己转的。绿玉往宋莺的方向靠了靠,美目流转,“这是原来在一个街头贩子那买来的,上不了台面。”
“那个,诶……”她正想多问几句,却被赵琮拎到了一边,“做正事。有什么发现?”
宋莺鼓着腮帮子嘟囔了两声,“没有什么发现,就是这姑娘虽然看着生性高雅淡薄,却不太像是要自缢的人。”
“为什么?”辛不怒也凑了过来。
“你们看,她的东西几乎没有一样是用完了的。据说海棠姑娘是一个十分有才情的女子,引得世家公子追捧。可是她死之前,书没有看完,画没有画完,脂粉没有用完,甚至,”她摸着一套漂亮的裙子,“这么好看的衣裳,似乎还是新的。一个想要自尽的人,怎么可能还去买新衣裳?并且,”她压低了声音,“这房中的东西动没动过我们哪里知道?若是这楼里头有什么猫腻,藏几个东西,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那怎么办?”辛不怒说。
“先找人来问问吧。”
宋莺想问的人是胭脂。这个女子,似乎看不惯这楼里的任何一个人。不服气的人一般能说出很多有用的东西,这是姜平告诉她的。
宋莺如同男人一般岔开双腿坐在桌边,“胭脂姑娘,我看你方才似乎对绿玉姑娘有些意见?”
粉衣女子绞着帕子,“小郎君,我对她可没有意见,不敢,说不准那天有意见被她弄死了都不一定。”
“怎么这么说?”她逼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