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黎珞站在我的面前,我看这她,她目光低垂,一副认命又傲慢的样子。我看不惯她这个样子,因为她这样,和我母后极其的相似。 我等着她开口,像我解释什么。因为我知道,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她站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响。 无奈我只能先开口,我说:“我知道不是你。” 可她依旧不动声色。我不知道她此时为什么要这样和我赌气。或者是在怪我十年来丢下她不闻不问。可她是我妹妹,从前已是做错,我不能一错再错。我始终无法面对她。 “我知道不是你。”我又重复了一遍,“就算整个后宫都指认你,我也知道,肯定不是你。” 我当然知道不是她,因为全部都是我做的。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她牵扯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当年毒死稚音的,不就是我吗?”她说。 我愣住。我不喜欢她这样作践自己。她的眼里满是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她这样自毁,着实让我心疼。 我抱紧她,只当她是我妹妹,我心疼她。又或者,我早已忘记了她是我妹妹的事实,我只当她是我的结发妻子。 我也开始赌气。我已经这样低眉顺眼了,可是她为什么不能像我服个软撒个娇,我什么都依她。 她什么都不肯说。我紧紧抱着她,她也毫无反应。我渐渐冷静下来,松开她,她是我妹妹,是我在这个世上留下的唯一一个亲人,无论如何我应该保护她。 我说:“我一定保你平安无事。” 刘氏依旧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在宫里横行霸道张扬作势,她把黎珞押到了内廷司严刑逼问。我知道后气愤不已,也觉得没有实现自己对她做出的承诺。 夜晚我去看她,我握起她的手。睡梦中她除了不愿意放开我的手以外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命人连夜找到了白猫的尸体,命工匠在猫脖子上的铃铛上刻上一个“刘”字,这样她百口莫辩。而那工匠和所有知情的人,为了不让他们透露一星半点的线索,因此只能委屈了他们。死人的嘴巴是最严实的。 第二日刘氏还是不懂收敛,所幸我赶在黎珞受更大的痛楚之前擒住了刘氏。她一定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脱了宫装换上了囚服。想想她的表情也真是可怜,她抱着我的腿一边又一边的问我:“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臣妾做错什么?” 她什么也没有做错,错只错在,生在官宦世家,进了这红墙金瓦的宫闱,遇上了我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君王。 黎珞病了,身体虚弱。太医说,她的五脏六腑全都伤到了损伤,需要好好静养。太医还说,她常年处在一个极度紧张的状态下,精神衰竭,恐怕也受不得是那么刺激。 我点点头,太医退下了。 这宫闱里的人啊,一个个都绷紧了神经,虽也不知道每日每夜的都在担心些什么。我记得以前也曾有一个太医这么说我,因为那时朝中大臣的势力一个个握的比我还大。我要做什么事,还得顾及到他们,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拉下这个还没有坐稳的皇位。 想想啊,我从前一步步的走向这皇位的时候也都是那几家朝臣在出力,如今我一旦势力稳固了,我竟然就将他们一家一家的全部打入了天牢。我看着他们一双双绝望又难以置信的眼睛,想起很久以前父皇的病床前那些皇兄们的眼睛,绝望又难以置信。 我开心的就想笑出来,如今我总算是稳固了朝局,终于身边没再有威胁了。我或许可以安心的睡一个好觉。琴师也走了,或许我真的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 夜晚我又去看黎珞。近来我总是去看她,宠溺她,给她带去很多很多大臣从民间找来的稀奇玩意。我把她当小孩子,我觉得她会喜欢。 或许我已经开始接受她是我妹妹的事实,所以我宠溺她不过是兄长对妹妹的宠溺。我摸摸她柔顺的头发,总觉得她还很小很小。或许还是十五六岁刚进宫时扎着两个发髻的可爱模样,可她脸上的冷淡表情怎么都不相配。 我多想从头再来一遍,从一开始就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这样就不会再有后来的事情。 我摸到她的枕头底下依旧藏着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有些欣慰。心里安慰着自己,这就当成是父皇对你的疼爱吧。兄长不尽职。 屏风外面下人通报,淑妃要生了。我的计划还没有结束,淑妃这一场,我只要她腹中的孩子,为了避免以后亲人相杀的局面,她就必须死。导演那一幕剧的我必须在场,我缓缓放开黎珞的手,尽管她是这么就依赖第一次想要留我,可我耽搁不得,我轻轻的掰开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放回了被窝里。 淑妃生的是男孩,不负我的期望。可我高兴之余黎珞那边的下人来报:“皇后娘娘去了。” 我又问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将手里的皇儿推给了奶娘,急忙往黎珞的寝殿跑去。 进屋,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腔。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我颤抖着将手伸到她的鼻子下面,确实一点呼吸都没有了,血液从被褥里渗了出来,染红了一大片。她割腕了,用的正是那把匕首。父皇送给我,我又送给她的匕首。 我痛苦,抱起她已经变得冰凉的身体。 果真是我们皇家对不起她。我知自己没有做兄长的资格,可我本还想替父皇多疼爱她一些,我本想让她无忧无虑的再过多些年头…… 丧礼行的是国丧。她毕竟名义上是一国之后。 是我亏欠了她。 从此我不再愿听到一星半点的琴声,我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想起我们的初遇,然后我便追悔莫及。 倘若一切都不曾发生,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