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笑中也有几分无奈：“说来，也是因为儿时，常听我奶奶说这些事。她常说我们景家是受天地眷顾的人家，需要常做善事去还国家。天地间有很多我们接触不到的地方，神鬼人魔，有太多我们没见过的，但不代表他们不存在。我儿时的睡前故事，都是神话故事。不过我母亲不喜欢，六岁将我接走，回了城以后，我便没再接触了。时间久了，也忘了许多。今日所见，唤起了我很多的记忆。”

景，这个姓氏不多见，即使在道门中，也很少有。

阎白思量了一会，脑中精光一闪，忽而想起了一个人来。

“你奶奶家，不会在蜀地吧？”

景川一愣：“你怎么知道？”

阎白轻笑摇摇头：“难怪了。”

巴蜀之地，以巫为尊，与山灵为介，受天地之馈，反哺于人世。

也难怪他身上有那么厚的功德金光了。

这可能景家几辈子人积攒下来的功德。

景川看他脸上的恍然，一脸懵。

“蜀地，怎么了吗？”

“你奶奶，没有与你说过你们家的历史吗？还有，我想，你父亲，是入赘的吧？”

景川心头一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师弟，你在选我的时候，查过我的资料吧？”

说完，他自己就忍不住摇头否定了。

即使是调查了，也不可能连自己的父亲是入赘的，都查到。

他父亲入赘后，改了自己的名字，除了自家人，根本无人知道这件事。而且，他除了奶奶和父母，也没有其他亲戚了。

他母亲不喜奶奶那一套，说那是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生下他以后，就回城与奶奶几乎是断了联系。

后来在他成年的时候，偶然听到父母争吵，知道母亲用自己留在奶奶身边为条件，换了自己的自由。后面还说，要生一个女儿给奶奶，才能换自己离开。但不知为何，奶奶后来突然改主意了，在他六岁的时候，让母亲将他接走。

期间好像还有一些事情，他打算继续听的时候，不小心弄出了声响，被父亲发现，给撵回房间了。那以后，他便再也听过他们谈论这个问题了。

他也试探的问过，但只要提个头，母亲的情绪就会变得很激动。

之后，父亲找他谈过一次，让他不要再纠结这些问题了。与他无关。

蜀地那个家，也是永远断了联系。

“在想什么？”

阎白见他摇头后，眼神散了几分，人也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景川回神，有点勉强的勾了勾嘴角，纠结了一下，将回忆所想告知了对方。

他心底隐约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眼前人，可以给他答案。

“意思是，你们家，只有你一个独子？”

“嗯，有问题吗？”

景川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一点别的东西。

阎白小小撅了撅嘴，眼底闪过一抹可惜，“你母亲，可真舍得。”

景川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景家，在巴蜀之地，属于世家，曾几何时，可是土皇帝的存在。蜀地的人们，不信天神、不畏皇权，只求巫的保护。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眼界的开阔，也渐渐将这些东西视为洪水猛兽。老人家的坚持，在年轻人眼中，就显得格外的不可理喻。时间一久，这些东西，就被世人丢弃了。我想，你的母亲应该也经历了点什么，才会如此排斥。导致最后，让景家的传承，断了。”

“断了传承？”

景川心惊。

他虽不太懂这些东西，却也明白断了传承意味着什么。

可是……

“为什么？”

“巫族的规矩，传女不传男。否则，为什么要你父亲入赘呢？你说你是景家独子，那自然，就抹杀掉了另外一种可能。你家中无其他亲戚，就证明你母亲主动断了联系。你奶奶放弃让你母亲生女孩，并将你还给了你母亲，证明她预见了什么，也选择了放弃。”

阎白淡淡的声音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

景川却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我奶奶，还在吗？”

他离开以后，他的母亲不愿再带他回老家，并且从来不提老家的事情。

如阎白所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渐渐忘掉了那些在蜀地的岁月。若不是这次提起，他想，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想起这些事情。

阎白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不知道。”

话是如此，他心底却是摇头了。

巫族还善占卜，想来，老人家在选择放弃传承的时候，也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定是与景川的母亲有过交谈，应该还叮嘱了一些东西，才将景川交还的。

景川从他平静无波的眼中，看出一点别的东西，心口一抽，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不在了吧？”

口气透着几分凄凉。

阎白沉默，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