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看似盛大的聚会,出乎众人预料的提早结束了。各族首领带着自己的人马,快速的冲出乙木族领地往自家行去。只是这人群之中,多有不安分之人。应该越过凉州府再往南行的只轮族首领消前,便是其中之一。只轮族位于西凉南部,其中心区域也在凉州左近。他的队伍在与众人分道扬镳之后悄悄分出五骑,从凉州府的东门而入之后消失不见。这五骑其中之一正是消前,也不知道这位已经年迈的老族长此时脱离大部队,而冒险进入凉州究竟何为。
进城之后,消前来到本族经营的客栈住下,完全感受不到他蔑视国公府禁令的紧张。吃过晚饭,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待到天色黑尽,一辆早就停在店里的马车悄悄将消前接走。
马车走得不疾不徐,像是夜间散步一般。可是影影绰绰之间,马车行进之侧,却有一些一闪而过的黑影。马车没有因为这些黑影而停留,而是直接行驶至一处大户人家的后院。马车停稳,消前消瘦的身影从车内闪现出来,后院一人扶着消前下了车。那人并不与消前搭话,只是一路引着他往屋内走去。两人穿过几处屋宇,再从隐秘处行过一段地道才在一间毫不起眼的房间前停下。这处房屋虽然简单,可是这四周的护卫人员可不在少数。原来,来人已将消前接到了梁国公府内。
那人将消前转交给一名侍卫,说了一句:“大人辛苦了,待会还是我送大人”,便告辞而去。
国公府的高大侍卫向内通报一声,便将消前引至里屋。进入里屋,接到消前的便不是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而换做了娇俏可人的丫鬟。
梁国公四十来岁,此时他正独自一人在烛光下批阅着各地送来的折子。消前虽然已经年过六旬,可是他在这位留着三缕长须的一方诸侯面前连咳嗽一声也不敢。
梁国公批完最后一张公文,慢慢将毛笔放下,这才抬头看向已经等候多时的消前。
消前见状,急忙跪倒向梁国公行礼。梁国公轻轻抚摸了一把自己的长须,像是很享受这种礼遇一般。
见消前礼数周全,梁国公随意挥了挥手,示意消前可以坐下。消前依言坐下,可也只敢将自己的半个屁股落在椅子之上。他虽然在只轮族是说一不二的首领,可是在梁国公面前却显得格外的谨慎。
梁国公声音低沉地说道:“说说吧,这各族的首领们又在搞什么鬼”?梁国公在西凉主政多年,自然在这十八族内多有眼线。而这只轮族的消前,正是死心塌地跟着梁国公的人物。
消前伸手擦了一把已经冒出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的答道:“众族听说了西凉军在前线战败的消息,大伙正在密谋攻占凉州府”。梁国公看似一派读书人的儒雅模样,实际上却是一个心胸狭窄、喜怒无常之人。西凉军在精灵国度全军覆没让梁国公暴跳如雷,现在消前还要再次揭开这个伤疤,他吃不准梁国公会是一个什么态度。可是眼前之事不说却是不行,只轮是小族,全靠梁国公的暗中扶持才算能在西凉说得上话。在消前看来,只轮一族与其在各族的拼杀中消亡,还不如诚心诚意的依附梁国公,做一个完全听命于朝廷的富裕大族更好。
梁国公脸上的怒气一闪而逝,显然这段时间他已经发过几次火了,现在才能忍受得住。梁国公继续问道:“他们可有什么具体的造反计划”?
消前道:“因为事起仓促各族都没有准备,只是说了一个先攻占凉州府,在稳守狼山道的粗糙方略。至于具体的事宜,大家约定三日后再到库铁的庄子商议”。
梁国公点点头,示意消前继续说下去。
消前会意道:“此事还是山南族的图里和乙木族的库铁闹得最凶,还请梁国公明鉴”。
听完消前的汇报,梁国公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转而说道:“消前你要知道,只轮全族的荣华富贵全系在你一人身上”。
消前闻言立马匍匐在地,连声说道:“小人心里只有国公一人,无论何事绝对以国公马首是瞻”。
对于消前所表的忠心,梁国公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若是山南和乙木真敢造反,我反手既能将他们灭了。灭了他们,我自然要扶持你来做一做这西凉的第一大族”。
见梁国公向自己许诺,消前将头俯得更低的说道:“谢国公赏识,只轮全族必将粉身碎骨以报国公恩情”。
该说的都说了,梁国公随意地挥了挥手,消前再行一礼之后便悄然退了出去。
直到外间传来关门之声,梁国公才对着空气说了一声:“出来吧”。
随着梁国公的话音,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从里间走了出来。这男子先是向梁国公施了一礼,然后也不等梁国公招呼,便各自坐到了刚才消前所坐的位置之上。
梁国公闭上双目,并用自己的两个手指边揉着眼睛边问道:“先生怎么看”?
中年男子摸着自己稀疏的胡须,面带笑意的说道:“很明显,这是图里和库铁的迷魂阵。我敢肯定,他们必然在三日之内对我们发动攻击”。
梁国公睁开眼睛,说道:“先生所言正合我意,图里不是笨人,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召集各族开会。现在的问题,只是不知道他们会采取什么方式发动而已。不知道先生对此事,究竟有什么破解之法”。
中年男子神色平静地道:“我有两计都可以解此危局,只是选择哪种方式还要请国公定夺”。
梁国公双眼露出一点光芒,说道:“哦,那还请先生教我”。
中年男子道:“第一计为阳谋,此计的关键在于一动不如一静。目前虽然凉州府直属军力死伤过半,可是在州府坚固的城防之下,对上这些蛮夷之时终究还是占有绝对优势。稳守凉州我们便有了本钱,从明日开始我们便召集各族的首领进城议事。我相信在凉州府没有丢失的情况下,他们是不敢不来的。他们来了,图里和铁库便会对他们起疑不说,我们还可以要求他们向州府补充兵丁。若是不来我们也不用管他,等到我们恢复元气在收拾他们也不迟。另外只要凉州府在手,边境的三万将士也不虞有变。这一计胜在稳妥,缺点则是我们要随时处于应敌的紧张状态并且时间可能会拖得很长”。
梁国公用很小的动作打了个哈欠,显然他对这样的应敌之策没有兴趣。
中年男子显然非常了解梁国公的脾气,他接着说道:“这第二计便是阴谋,此计的关键在于突然”。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梁国公便陡然坐直了身子,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
中年男子接着说道:“图里和库伦给咱们上迷魂汤,定是想争取时间布置周全。可我们却偏不给他们这个时间,今晚便点齐兵马直接扑到他们的老巢。只要山南和乙木两族的首领被擒,这所谓的危机还不是迎刃而解吗”。
各部族虽然允许有军队,可是在国公府的严令之下,他们首领身边最多只能常备五百兵马。也就是说,如果山南族和乙木族还没有准备妥当,那么他们两族现在的可战之兵就只有一千。即使他们早有准备,已经招来了全族的军队也不超过六千之数。况且这也只是猜测,目前国公府并没有收到关于各族部队调动的情报。而国公府驻扎在凉州府极其左近的直属军力,还有近三万人。也就是说,只要梁国公调动其中的一半军马便能将山南、乙木两族瞬间碾死。
想到这里,梁国公“哈哈”大笑起来:“这些大胆匪类,见着自己略微露出颓势便想趁火打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此甚好,来人,传凉州将军来见我”。
中年男子见说动梁国公,胖脸之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