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苏荷闻到那股青草的香气,竟然会觉得心安,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一靠近他,她便会有种船只靠近港口的感觉,似乎等在前路的无论是台风或是雷雨,都将不再可怖。
叶杨望着她颤动的睫毛,血液里原本滚烫起来的热情一点一点冷却。她是在害怕自己吗?还是说她宁愿同不喜欢的自己接吻,也不想对他有任何亏欠。
叶杨原本只是想将她掉下来的一缕头发拂到耳后,忽然他改变主意了,他凑地更近些,近到听得见她急促地心跳声,最后却只是轻轻摘下她束在头发上的皮筋,黑发瞬间铺满肩膀的苏荷睁开眼睛疑惑地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做出这个举动。
叶杨将摘下的皮筋戴在自己的手腕上,举到苏荷面前晃晃,一本正经地威胁:“为了防止你像上次那样赖账,所以这个就暂时留在我这里做抵押,这代表着,苏荷欠叶杨一次约会,等你什么时候兑现了承诺,再把它还你。”
苏荷眨了眨眼睛,半年以来第一次直达心底地笑,两颗梨涡浅浅的点缀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她骂道:“幼稚!一个皮筋而已,威胁得到我什么啊?还有,谁说是约会了?明明就只是吃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宜州所有的话题全部都围绕着地震,死亡,全世界都在为这场灾难征集物资,捐款,新闻里每天播报着那些令人暖心或者动容的伟大事迹。
宜州的学校大多以班级为单位举行了几次捐款和捐物资的活动,向来事不关己绝不过问的梁猛居然捐了自己这个月所有的零花钱,所以从那天起,一直到中考,都没有见过他出现在网吧里。
与此同时,2008年北京夏季奥运会也逐渐拉开了序幕,人们关心着奥运圣火的传递,高举着圣火的火炬手们每一步都走在全体国人的注目和期待下,当那些从人群中冲出来抢夺火炬的恐怖分子被制服的时候,所有人同时欢呼。
灾难和这场盛大的赛事将人心凝结起来。
一周之后,天安门广场举行降半旗仪式,以表达对此次遇难的生命哀悼与缅怀,各地纷纷追随脚步,最终举国默哀,住在西塘的姥爷和姥姥也同样在为那天下午长眠地下的灵魂祈福。
那天下午光线洒进西塘的房间,照亮姥姥从娘家带来的那只樟木箱子,它已经有几十年的岁数了,箱子上的红漆已经褪成了深褐色,姥姥和姥爷坐在床边各自静默,他们逼着眼睛,眼泪却仍然沾湿了布满沟壑的脸。挂在墙上的那口钟,不知不觉已经敲响了两次。
他们整整哀悼两个小时的时间,姥姥接着夕阳的微光,仔细地瞧了瞧姥爷的面容,忽然她笑着说想吃炒栗子了,姥爷便让姥姥等着,双塘巷口的炒栗子最好吃,甜而不腻,果肉软儒,现在去说不定正好赶上傍晚新炒熟的第一锅。
姥姥望着姥爷在衬衫外面套上整洁深蓝色的中山装,然后拿起白瓷盘里的钢笔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姥姥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接过钢笔,努力装进他胸前的口袋里,笔帽一定要别在口袋的右侧,这是他取笔的习惯,也是几十年来他每次出门,她都会为他做的事情。
姥爷提着菜篮子打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逆着光线,姥姥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一腔热血的青年人,站在简陋的教室里抑扬顿挫地念课本里的句子,他念书的声音是那样好听,比她一生中听过地所有山歌和戏曲都要好听。
清远教室里,苏荷咬着笔帽问永青。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永青继续跟笔下的化学方程式较劲,她几乎已经尝试了自己所能想到的全部方法,还是没能完成配平,听到苏荷在写完所有题目之后,居然还能悠哉悠哉地问出这么高大空的问题,头也不抬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