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春水舀了一勺酸梅汤后,不紧不慢的说道:“那个是紫阳真人他们筹备的,我也所知不多,大约是皇帝祭天之后打开丹炉,取出里面的金丹,先由预先选出的股肱之臣服用,然后陛下再行服食。”
梁书看得也有些口渴,不由咽了一口口水:“出炉的仙丹当时就吃?”
北堂春水抿嘴一笑:“当然是要晾凉了再吃的。哦……我说你来找我干嘛,莫不是想让我帮你颗仙丹尝尝吧?”
梁书满脸的黑线,赶忙解释:“我可不想长生不老,我只是想问问,这个仪式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北堂春水放下羹匙,蹙眉盯视着梁书正色问道:“你是不是发现有人要对陛下不利?还是……有人要抢长生金丹?”
梁书其实很想告诉北堂春水,要他当心那个叫赵烁的道士,可他跟北堂春水是在不熟,也不敢跟实话实说告诉对方,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于是便讪笑着说道:“毕竟这金丹是长生不老的宝物来的,难免会有坏人觊觎,你也知道陛下一向待我如子侄的嘛,我也是想尽一份心而已。您也不用大张旗鼓的去加强护卫,只求能保陛下万全就好了。”
梁书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不仅没有打消北堂春水的顾虑,反倒更添了几分狐疑。梁书也不等他再问,抱拳拱手之后便跳下了马车。
北堂春水诶呀一声,赶忙掀开车帘去看梁书有没有受伤,却只见他正立在街上冲自己挥手告别,小麦色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唇角还有一颗虎牙若隐若现。
羊头山地处京南三百外的神农城管辖,因为山势险峻物资匮乏,自古便是飞鸟走兽的聚集之地,打仗的时候还有山民来这里避祸隐居,这几十年世道太平了,便也早都纷纷下山去了,只留下零星的几间破屋算是对当年的纪念。
羊头山上唯一的小路也是那时候的山民们留下来的,经年累月没人走过,慢慢便与荒草融在了一处。
这里的时间仿若静止,却忽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给打破了,险峻的山谷两侧顿时响起一片猿鸣鸟啼。惹得树林沙沙作响。
策马而来的是一个青衫道人。道人面白无须,生了一副柔柔弱弱的白净脸孔,可骑马的本领着实不差,竟能在这羊肠山道上策马如飞,显然不是外表所见的那般柔弱。
马蹄飞腾,在连续拐过几道急弯之后,道人的眼前竟突然没了路径。骏马嘶鸣一声便带着道人坠了下去。道人的心智十分了得,眼见坠崖已是无可避免,便赶忙脱去马镫探手去抓山石。接连几次石屑崩塌之后,忽然触手一片柔软,随之便有一道巨力拉扯住她的身体。
孟九娘的身子晃了两晃,抬头看时,竟是冯冲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怎么在这儿?阿昶他们呢?”孟九娘一边处理手上的擦伤一边询问冯冲。
冯冲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他和刑部的那个胖子昨天已经走了。”
孟九娘一怔:“走了?”进而怒道:“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走得脱这里的九曲连环阵?”
冯冲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当然不能,可星斗二老却是可以,我也没想到那两个老家伙回来这里,而且……”
“而且什么!”孟九娘打断冯冲的话:“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冯冲苦笑一声,幽幽道:“我又打不过星斗二老,上去白白送死吗?”
孟九娘怒极:“那你不回去报信,留在这里干嘛?”
冯冲低着头给孟九娘冲洗伤口,轻声说道:“我在等你。”
“等我干嘛!”
“等你来了,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冯冲的话音未落,短剑过河的剑鞘便已出手,孟九娘猝不及防,饶是他连退了数步还是被冯冲点中了穴道,半边身子一麻,赶忙扶着旁边的大树稳住身形。
“冯冲!”孟九娘喊得撕心裂肺:“你疯了吗!我弟弟还在他们手上!”
冯冲仿佛冰雕木琢,冷冰冰的又出一招:“你为他,为孟家做的牺牲已经够多了,他是男人,就该走自己的路。”
孟九娘堪堪避过一击,再次喊道:“你以为我逃得掉吗?我根本没有退路,你为什么不肯帮我!”
冯冲的动作略顿了顿,可转身便又攻了过去:“我就是在帮你,只要有我一口气在,我就不会不会让你再做傻事!”
剑鞘带着风声再次点向孟九娘,孟九娘的内力自掌中喷涌而出,接着力道险险又避了开去,借着在地上翻滚的机会,她努力想解开被点中的穴道,可冯冲的内力远在他之上,试了几次竟都无果。
耳后风声凌厉,显见冯冲已经贴在了身后,孟九娘忽然转身面向冯冲,眼中水波流转,口中唤了一声:“冲哥!”
冯冲下意识的去收剑着,竟被自己的内力震得胸中气血翻腾,喉间一甜险些便要吐出血来:“九娘……你醒了?”
剑鞘距离孟九娘的身子只差分毫,孟九娘眼波流转轻轻拨开剑鞘,探手去摸冯冲的脸颊,冯冲的神情仿佛春风化冻,正要说话时,却突然觉得身子一麻,低头看时,却见孟九娘的手指正点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