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人。”蒋晖只是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回身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问道:“诸位大人怕激起内乱,就不怕敌军铁蹄一旦踏破嘉峪关,连长安,也没有安稳了吗?”
“大公子,慎言!”罗珙盯着他,颤巍巍地提醒。
蒋晖微微拱手,看向赵谨:“三皇子,我以为外敌当前,世家大族分得清轻重缓急,若是他们不肯拿粮,嘉峪关守不住,遭殃的也有他们,若是将此中道理跟他们说清楚,我想他们是会愿意拿粮食出来的。”
赵谨没有立马回答他,他不说话,罗珙也不再开口,众人自然也同时保持了沉默。
赵谨思索良久,缓缓点头:“大公子说得有道理,只是此事重大,待我请示过父皇才能做决定,诸位先回去吧。”赵谨说话俨然已是储君姿态,只是他心中也有困扰,明明父皇已经将政事交给自己处理,为什么就是迟迟不肯下那道立储的圣旨,让自己的储君之位名正言顺起来?他问过姑母,姑母却总告诉他不要着急,父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朝臣大半也早已将他当作储君看待,那封立储的诏书,早晚会下的。
姑母这番话对他而言多少是一个安慰,可是一天没拿到立储的诏书,他便一天不能安睡。
方才朝中几位大臣中,依然有人另作他想,这些,他心里是知道的,若是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想必这些人也会见风使舵,早日归顺自己。
前往圣上寝宫的路上,赵谨神思恍惚,既有国家大事,也有私心压在心头,处理朝政之外,还要日夜照顾父皇,他自认作为一个储君,一个皇子,自己都做得足够好了,究竟是哪一点让父皇迟迟不肯下诏书?
正在出神之际,远远瞧见一个身影从父皇寝宫出来,赵谨皱了皱眉,问身后的吕如应:“那个人,是唐夫人吗?”
吕如应听到问话连忙抬头仔细一瞧,远远地看不太真切,但是她手里牵着的一个小儿,却让人一眼认出他的身份,毕竟如今宫里头,这么大的孩子,也只有六皇子一个,便收回了目光,低头恭敬回说:“奴婢瞧着,是唐夫人和六皇子。”
“今日是唐夫人侍疾吗?”赵谨又问。
吕如应仔细想了想,脑子里过了一遍侍疾的排班表,摇头道:“今日不是唐夫人。”
“那本应该是谁?”赵谨不满,唐夫人怎么忽然来见父皇,父皇向来疼爱六弟,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再出什么乱子。
吕如应有些为难地犹豫了一会儿,便听到赵谨不耐烦地问:“这都不知道吗?”
“回主子,今日,本该是您侍疾。”吕如应也顾不上犹豫了,连忙回道,小心地低下了头。
赵谨这才扶额想了想,好像确实该是自己侍疾了,只是方才在前朝议事,竟把这件事耽误了,并未怪罪吕如应没有提醒自己,连忙带人赶到了圣上寝殿。
圣上如今是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他私下问过为父皇诊脉的柳太医,他虽然言辞隐晦,但赵谨大概推断,父皇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他进去时,看到父皇正靠在垫子上翻看自己送来的奏折,福公公见他进来,连忙行了礼:“三皇子,您来了?”
赵谨微微点头,圣上正拿着一本奏折在翻看,听到他进来,没抬头,说了句:坐吧。”
床边的凳子还没有撤下去,应该是方才唐夫人来时坐过的,赵谨看了看,在矮凳上坐了下来,往圣上手中的奏折上瞥了一眼,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沈思嘉昨日刚送到的奏折,他自请跟着户部尚书崔千嶂前往南方灾区,上的折子自己看过了,言辞激烈,尽陈所见,要圣上严惩当地官员。折子看过后,赵谨便悄悄收起来了,还没想好要不要拿给圣上,没想到今日便到了圣上手中,不动声色地扫了福公公一眼,福公公连忙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赵谨收回目光,看向圣上,宽慰道:“父皇,太医说了,让您多休息,不可劳神,这些折子,还是儿臣与大臣们会处理的。”
圣上手中的奏折已经翻看了一半,倒是并未动怒,只听得赵谨之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道折子是谁上的吗?”
赵谨微微低头,还是诚实答了:“是沈思嘉上的。”
“不错。”圣上微微点头,合上了奏折,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那他说了什么,想必你也看过了?”
赵谨依然点头:“看过了。”
“好。既然看过了,对他所言,你有什么看法?”
赵谨沉吟片刻,才谨慎回道:“儿臣以为,沈思嘉所言不无道理。”
圣上闻言看了他一眼,赵谨便连忙低下头去,继续说道:“只是,儿臣以为,此事南方百姓受灾,还需靠地方官员组织救济,若是按沈思嘉所言,将这些地方官员全部抓了问罪,一时恐怕找不到那么多合适的人接替他们,救灾如救险,耽误片刻便会多死无数人,所以,儿臣以为,不如先让他们安心救灾,待此事过后,再清算他们之前的过错。”2k2k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