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缘。”燕亭说罢放声长笑,眉飞色舞的神情尽显得意,墨白无奈摇了摇头。
便在此间,前方树林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二人眸色俱凛,就见一支劲矢越过迷乱的桃花激射过来。飞箭来势极快,箭头上森冷的寒光迫人心弦,燕亭却视之如无物,在其近身的一刹信手抓住,而后嫌弃地丢在地上,唇角同时逸出冷笑:“等了这些天,终于来了一帮送死的,看来又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墨白眼前一花,那道鲜艳的身影已飘出数丈开外,再一眨眼便不见人踪,随后听得前方兵刃交击,紧接着响起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对于燕亭的安危墨白倒用不着担心,这人平日看似花里胡哨,就像一只惹眼的孔雀招摇过市,但论武功而言,等闲几个庸手绝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一把如意金绡扇不显山不露水,既是卖弄风情的资本也可为杀人取命的利器。
一场激斗桃花染血,扇下毙敌如流水,仿若秋风卷落叶般得干脆利索,地上添了几具伏尸,最后一名灰衣刺客已在他脚下动弹不得,燕亭眼中浮现出危险的意味:“说,你的主子是谁?”
那刺客脸色惨白,攥着泥土勉强挣扎两下,眸子里多有屈辱与不甘,恨恨瞪他一眼,随即咬牙自绝于当下。燕亭见其嘴角流出的黑血,“咦”道:“居然是一批死士,有意思。”
墨白上前看了看尸体,又看看他,燕亭摊手表示无辜:“什么都没说,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是他自己求死,怨不得我。”
“罢了,公子不会在意谁在背后主使,一并拦下就是。”墨白四下望了望,这么大的动静竟没有惊动林中隐匿的暗卫,不禁问道:“墨枭卫呢?”
燕亭懒懒道:“都被我赶去五里坡了,又不能陪我喝酒,留他们在此何用。”
墨白嘴角抽了抽,燕亭合上扇子笑道:“本公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胆敢闯关者不退即死,回去告诉叶湘,这桩事了却他可要请我喝酒。”又看了看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意犹未尽道:“不过单凭这些臭鱼烂虾白白浪费本公子的激情,难道‘少陵君’三个字还不足以震慑这帮宵小之徒,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掂不清就来凑热闹。”
墨白道:“公子此次乔装出行,并未向外透露过身份,而且他们也不是冲公子来的。”
燕亭奇怪道:“一个月内任何势力不得靠近青平镇,这么要紧,莫不是他找来的那个女子?”
墨白顾左右而言他:“我猜这一伙只是投机取巧之徒,真正棘手的人物还未到,但应该也快了,到时我会调羽卫来助你。”
燕亭哂笑一声:“莫怪我眼高于顶,西域荒蛮之地能有什么棘手的人物?”
“苏焾,周桐,十代阎君。”墨白眼睛一挑:“你打得过哪一个?”
燕亭讶道:“好小子,他人在塞外同时开罪西夏与古墓,这是把篓子捅到人家的大本营里来了,怪不得不敢大张旗鼓地招摇。失策失策,出来快活一遭还是逃不过为他卖命,哪比得上呆在昔国陪我的莺莺燕燕划算。”
墨白无语:“谁让你当初擅做主张,公子出府,你也跟着来。西夏军大举攻城,金陵那边却连个主事的都没有,时候一久朝廷里必起非议。”
熟料燕亭笑道:“你既说得出这话便还不了解他,区区西夏军只怕还不够他玩一个回合的。他这番深谋远虑算的可不止西夏、古墓这么简单,若都像你这般鼠目寸光,眼里只有一个金陵城,昔国的疆土早被外族铁骑踏遍了。”
……
夜黑如墨,一盏烛灯照亮了布置简略的小屋,窗外又飘起了雨。林雨墨闲坐窗前,面朝院落,秉一颗怀诚之心细细感受那阔别经年的雨意。她喜欢雨,说不清楚为何喜欢,仿佛雨水在冲刷万物的同时也将她的心灵洗净,分明是淅淅沥沥的声音,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那样的纯粹,什么都不用想。
“小姐,被子我已经换好了,莫娘说雨天寒气重,你别睡太晚,而且睡前别忘了关窗。”硕歆怀抱寝被正要吹灭蜡烛,见她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娇嗔道:“小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嗯,我在听。”
硕歆道:“已经过子时了,你再不睡的话,莫娘又该唠叨了。”
林雨墨拗不过她,起身往床边走去。硕歆为她盖了被子、关上窗户,忽然想起一事,踟蹰一下,换上神秘的口吻:“小姐,明日便到月中了。”
软糯的话语带有一点试探意味,林雨墨不明所以,只“嗯”了一声。
硕歆目露希翼,甜甜说道:“月中呢,就是青平镇赏灯的日子,百姓们扶老携幼出门逛街,一同到河神庙祈福上香,祈求河神保佑风调雨顺、门丁兴旺。到时整条街都会挂满花灯,各式各样的很是漂亮,还有数不尽的烟火、杂耍、艺妓、糕点,尤其是那种腌制过的蜜饯,酸酸甜甜非常好吃,要不是下雨的缘故,想必今晚上已经开始燃放烟花了,并且外地商贾们若是碰上这样的日子,一定会多呆两天才舍得离开。”
洋洋洒洒一大堆,林雨墨很真切地感受到她话中的期待,隐约明白了她的用意:“然后呢。”
硕歆见她不为所动,直接了当地说:“小姐,明天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自己逛了这么久,该看的都看遍了,总觉得一个人太无聊,身边连个说话的也没有。”
林雨墨原不忍心拒绝,若换前两日便答应下来,眼下身子已经开始疲惫,那种强烈的乏力感侵扰身心,如同背负了整座大山,却也懒得动弹,一时不知如何接口。硕歆见她犹豫,拖起长音:“小姐……”
林雨墨道:“硕歆,你知道我看不见的。”
硕歆早料到她会以此借口拒绝,委屈兮兮地撒娇道:“小姐,就一次行不行?自打离了漆华山你都没有好好陪过我,不是睡觉就是一个人闷着,我不想看见你老是这样。”
林雨墨语塞,垂眸道:“你……可以找莫娘陪你。”
“莫娘?我才不呢,她一个老太婆,什么风趣都不懂,有事没事就爱挑我的毛病,肥啊瘦啊的,多没意思。”天地良心,莫娘待她实可谓当得起“不错”二字,硕歆口不由心,暗暗惭愧。
硕歆如此执着,想来是与莫娘商量好了的,容不得她拒绝,林雨墨也不愿多费口舌,便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