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查实的贿赂已经过亿,据说受他牵连被查的官员上百,在他身后留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五原有十几处开发小区,因为征地手续不全,变成了亟待清理的小产权房全省有二十几家煤矿,国有产权进了私人腰包。一个贪官污吏的破坏力,可能是一百个犯罪分子都无法比拟的。
这个人他认识,省里开会,许平秋记得自己就坐在会场角落里,不止一次听这位领导讲反腐倡廉,很吊诡的是,他记忆中,每次喊反腐最响的官员,往往最后会因腐败落马。同样很吊诡的是,今天的大案,根源却在官场上,是这位官员亲手扶起来了星海集团这个巨无霸公司,他们交易的不是商品或者技术,纯粹是……权力!
笃……笃……笃敲门声起,许平秋直接关了电脑,他可不想属下看到,他一位公安局长和老百姓一样,也是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正正身子喊了句:“请进!”
应声门开,吴主任站在门口,直接请势,一行人鱼贯而入,是国办经侦来人,为首张勤,副局长,级别和李厅是平级,许平秋慌忙起身迎接,握手间先训着办公室主任道着:“怎么不先通知一声啊,显得我摆谱了。”
“不不不……许局您客气了,我们急着赶来了……别忙了,我们谈点事。”张副局制止了吴主任的倒茶,吴主任知趣的退下了,要谈的肯定是保密案情。
许平秋开了窗,通着风,他的抽烟的毛病一直改不了,看这格调和京城来人就差了一截,来的四位分别落座,许平秋坐到办公桌后,一拢手问着:“张局,有什么安排,请指示。”
“别介,您老是五原定海神针,来之前部里王部长就告诉我,有什么问题就来请教许神探,那,我这就冒昧登门了。”张副局笑道,很客气。
一客气,一准是有难题,许平秋谦虚道:“您还真别捧,我这老刀锈钝了,真的跟不上形势了,我现在都没整明白,几十个亿是怎么着就骗到手了。”
“正是这事,可您的属下,有人未卜先知啊。”张勤笑道。
许平秋一愣,他示意着属下,一位道着:“有位警察先后四次向市局、省厅打过情况汇报,怀疑星海集团的集资存在欺诈行为,可惜的是,没有引起重视。”
“这不是一个空穴来风的报告,我们仔细看了下,有翔实的调查资料,他应该是做过类似调查的。”一位女经侦道。
“而且是嫌疑人宋星月的手机里,发现了他的联系方式,他似乎和星海有过关联。”又一位经侦补充道。
之后,四人齐齐看向许平秋,许平秋平静地吐了两个字:“余罪!”
“对,我们也调查了余罪的档案,是个传奇人物啊,很多名噪一时大案里,都能看到他的影子,宋星月在被捕前两天,还和余罪通过话,通话内容不甚清楚。”张勤副局长道。
“你们……怀疑他?”许平秋哭笑不得了,他抿抿嘴道着:“要带走审查?那我通知督察处。”
僵了,在这一个片刻里,许平秋的表情冷到了极致,看着国办几位没吱声,他拿起了电话,刚拔两个号码,被起身而来的张勤摁了,他笑笑道:“您误会了,是其他事。”
“哦,那您说吧。”许平秋道。
“我能透露的是,我们局最终下决心控制宋星月等人,并不仅仅是诈骗案,而是始于一位海外商人的举报,他举报宋星月通过境外的地下渠道洗钱,累计金额超过50个亿……这位知情人是谁我不能透露,不过他已经协助我们抓到了数名涉嫌为星海洗钱的嫌疑人。”张勤副局长道。
“那和余罪有什么关系?”许平秋不解了。
“据他讲,是因为他受到了余警官的感召,转而选择检举揭发的,而且,他也是一位身负旧案,偷渡到境外的人,你们省的。”张勤笑着道。
“所以呢……”许平秋丝毫不知道余罪私下干了多大的事,他惶然问。
“所以,我来专程邀请,我们相信,他比我们更清楚这个诈骗案的真相,目前掌握的情况是,宋星月、宋海月只是把这个投资公司当做摇钱树,用这里来支撑她的生意,她虽然涉案,但她和诈骗好像关系不大……真正问题在于,集资中去向不明了巨额资金,而这里的负责人又疑似被人灭口,僵在这里,我们需要个高手能解开这道难题啊。”张勤副局长,眼神征询着许平秋。
这下子老许算是长舒了一口气,他翻着台历,往前翻了两张,撕下来一张递给张勤道:“这是他留给你们的。”
一个随手写下的住址,电话号码,张勤看不明白了,问着:“他的住址?需要我们亲自上门请?”
“不是,是一个准备自首的人,知道部分情况,戈战旗的原助理,怎么样?值得你们亲自跑一趟吧?”许平秋笑着道。
哦哟,张勤喜于形色了,那几位跃跃欲试了,这时候出一个知情人,对于案情的推进,那可是太振奋了,张勤小心翼翼交给属下,回头问着:“那余罪同志,您看能不能借调给我们。”
“我没问题,可他不在啊……总队批了他两周休假,走时候,他留下了这个……可能暂时联系不上他。”许平秋言辞闪烁地说着,其中的潜台词可能不少,休假,还需要总队批复?而且正在查的数个案子,怎么可能把这样一个人放走?
张勤听明白了,暗骂着许平秋的老奸巨猾,想掺和一把还不明说,非要拐弯抹角讲出来,他眼珠一转悠,解决方式就闪念出来了,直道着:“那就先放放……还有一件事,我们上午和局里联系一下,这个案子单纯依靠我们的力量毕竟有限,所以,要征求一下地方意见,而且要征用一批地方上的人员,专案组副组长这个位置,我向郭局推荐您,许局长,您可不能推辞啊。”
“这个……合适不合适?我正准备检讨啊。”许平秋稍显难为地道。
“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选了啊,现在冻结的资金不到查实的一半,真要有几十个亿追不回来,那也是地方上的损失啊,您说呢。”张勤道。
许平秋眯了眯眼,舒着气,也许就等着这一刻呢,他刚想再推托几句,张勤副局笑着问他:“许局啊,您这检讨就不必了吧,我们要询问隔离审查的那些人,结果一个都不见面,他们肯定已经询问到陈瑞详的什么信息了,那就做个样子,咱们自己审查自己人,又是队员又是裁判的,还是咱们自己说了算。”
老许笑了,那事包不了多久,他笑着道:“我总得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嘛。”
“那您呢?我相信,不管您对我们专案组、对我本人抱有多大的成见,在违法犯罪面前,一切都是可以放下的。”张勤道。
许平秋这时候不装了,话到这份上了,就不需要了,正正警容,向国办来人敬礼,很严肃地道:“我接受,也请您理解,我们的警务辖区出了事,我们真的不想假手于人解决。”
“这个理解,那我们开诚布公了啊,不过刚才不能明知道余罪不在,还装模作样叫通过督察找吧?类似的事,以后不能发生了啊。”张勤与国办来人都笑了。
许平秋老脸不红不黑,笑笑道着:“没办法啊,守规矩的不太管用,能用的又不太守规矩,这位毛病不比本事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