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烟仿若一刻便长大了,抛开了那汹涌的爱意,她更加容易的想清楚了很多事儿,她嫣然一笑,从张启山的怀抱里挣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要你那位子做什么,我可不拿它当个什么稀罕玩意儿,再说了,你在那位子上,一切才有意义。”说着搭在张启山肩头的手指似有似无的滑过他的脖颈,那丝丝凉意撩拨着他的心弦。 此刻的张凌烟,嘴角带着的笑足已蛊惑人心,但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片荒凉。他不得不承认,还是从前那个偶尔会羞怯会生气的张凌烟更生动些,但是只有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才能在走接下的这条路的时候,少受些苦。 张启山一把捉住了她贴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握在了自己的大掌里,细细为她暖着,好祛除些寒意。他语气里有些责怪,“手这样凉,多穿些,别冻生病了。” 张凌烟笑吟吟的同他说道:“天生的,不打紧。” 他挑挑眉,暂且先松开了手,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披风担在了张凌烟的肩上,仔仔细细的帮她把系带给系上,一边动作着一边还不忘叮嘱她“你总是不小心,染上风寒了才晓得难受。 张凌烟眨了眨眼睛,默默地听着他说话,觉得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他讲着动听的话,自己认真的听进心里,表面上是其乐融融的一派景象,但实则两人都很是清楚,彼此谁也没往心里去。 两人就靠着日前生出来的一些情义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在甜言蜜语和呵护至极的动作里用尽了算计和狡诈。 他们怀着不同的目的靠近彼此,又神使鬼差的需要同一样东西以装出样子来让对方放心。 张启山替她理了理披风,然后便将张凌烟领了出去,期间一路皆是默默无言,但两人的脑子却是动得飞快,心静若止水,死一般的沉寂。 张启山将张凌烟一路送到了车跟前才止步,张凌烟对着他作别,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了头,眼眸里因映衬着夕阳显得格外的明亮和柔和,她对张启山说道:“刚刚的你,是最令人欢喜的。” 可是,你张启山是不可能永远那样的。这句话,张凌烟放在了心里。你只在,需要有所图谋的时候,才会那样温柔。 说出来的那句话,张凌烟是很真诚的说的,没有虚假欺骗和阿谀奉承,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允许自己这样冲动莽撞,说话不计后果。 就权当做,是对过去了的一种诀别了吧。 张启山本还是一脸严肃的神情,见着这样的张凌烟,两步并作一步的到了张凌烟的跟前,捧着她的脸就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这也是最后一次了,抛开所有利害关系和身份姓名,完全顺着心意去做这么一件疯狂的事儿,张启山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张凌烟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这个吻,有一滴眼泪在她的睫毛上滑了一下,便悬空滴落了下去。 当张启山的唇离开她的额头的时候,两人的表情便如同渐渐逝去的黄昏一般,开始变得冷漠和严峻,张凌烟对着他点了点头,便毫无留恋的上了车。 张启山目送着车远去,定了定神,便回了书房,刚坐定没有多久,张副官便进来打算汇报事情,见张启山正在思索,便打算等一会儿再说。但张启山已经看到了他,便打了一个手势。 张副官心领神会,直接说道:“佛爷,村庄里所有死者的尸检都已经出来了,大多数都是匕首和短刀造成的致命伤,但惟独一人,死因与旁人不大一样。”张启山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张副官继续汇报,“那是个男童,手臂的关节有人为挫断的迹象,致命伤在脖颈上,人为的直接拧断了他的颈椎骨。” 张启山听到后面一句话,眯起了眸子,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嘱咐张副官,“这个孩子的死因隐瞒下来,就归入成与其他人一样的。” “佛爷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张副官见他一脸若有所思,有些好奇的追问道。 “她还是出手了,不过也是好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张副官有些疑惑,刚想再接着问,张启山摆了摆手,张副官便止住了好奇心,敬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而这边还坐在车上的张凌烟看着车窗外倒退着的街景,思绪翻飞,刚刚在张启山的府中时,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理智和冷静,才能面上毫无波澜的同张启山讲着那些话,她也超越了自己本来的限度,才止住了一颗躁动狂热的心。 从什么时候发现张启山的真实想法的呢,大概就是她直视他的那双眼睛的时候,发现那些温情只是浮在表面的,是从唇边带上去的薄薄的一层,不是从心里眼底里带出来的。 她也算是知道了,不深情,才能不伤情。 张启山若是真这样的无聊,想要自己陪着他玩这个,又有何不可呢,他能分毫不沾来去自如的诛心,自己也可以。 回到府中之后,她晚饭也没有吃,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二月红忙着照顾病重的丫头,自然是无暇顾及张凌烟的。 入夜,张凌烟早早就遣走了丫鬟,一个人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往日里的那张脸,眉眼脸盘,丝毫也没变,若是仔细瞧瞧,仅仅是瘦了些,以至于眼角眉梢浮现了些倦态。 她抚上自己的脸颊,对着镜子一下一下的笑,一次比一次的麻木和漠然,一次比一次的悲凉,那双眼睛里从始至终再也没有装进去过任何的情绪,死寂如这个无风无声的夜晚一般。 张凌烟其实是不喜欢这样带着虚假面具的自己的,但是看得多了,看得久了,就觉得也就那样子了,唯一让她不太欢喜的是,这样的脸孔同张启山的如出一辙。 第二天一早,张凌烟并没有急着赶去堂口,而是招呼了一个小丫鬟帮自己去街上挑一些胭脂水粉的回来先应个急,小丫鬟年纪小得很,根本不懂这些子,手足无措间,紧张得出了一手心的汗,生怕张凌烟责骂她。 张凌烟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又不会吃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不明白这些就去找一个知晓的人,偌大的府里,总会有通晓的人吧,找着了就让她带着东西来见我。” 小丫鬟立马就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就去找了另一个年纪长些的丫鬟,那丫鬟唤做秋玲,一听来意,顿时有些惊讶,虽然她不随侍张凌烟,但也是知道她从不施粉黛的,不知今个是怎么了就想出来这么一出的。 秋玲也不耽误,直接去管家那支了票子,去了街上几家好的店里买了些常用的东西就赶回了府中,脚也不停的就往张凌烟那儿快步走去,生怕耽误了时间得罪了传闻中的这位祖宗。 到了门口,秋玲敲了敲门,自报了名姓,屋子里头便传出来的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进来吧。”秋玲吐了吐舌头,便闷着头进了屋。 见着厅里没人,往内间一看,便见着一个人坐在镜子跟前,一动也不动,散着如瀑的黑发,秋玲就算是早有准备也还是被吓了一下跳,只庆幸不是在晚上,不然真要吓出病来。 她也不敢乱瞟,径直就走到了张凌烟的身侧,将东西一件件的摆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手上动作一停,就立马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张凌烟有些无奈,尽量放缓了语气,使得这小丫鬟听着能放松些,“后面有段时间还得麻烦你来帮我弄这些个了。”秋玲一听麻烦二字,赶紧摆手,“凌烟小姐太客气了!这怎么能说得上是麻烦!” 张凌烟微微一笑,秋玲有些看呆了,从前没什么机会见着张凌烟,今日这样近的看一眼,真的是再难移开目光了,绝色二字都是难以去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