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湄只想仰天长叹,沈珏你倒是先给我说话的机会,你一直讲个不停,我哪里插得进去一句话。 沈珏终于停止讲话,许湄才问:“你坐的机场大巴在市区哪里停车?” 沈珏说:“你等等,我问下。” 几分钟后,许湄穿好衣服出门,郝嘉明看到后坐起来,问道:“这么晚,你要出去?” “邻家的弟弟来了,说是一个小时以后到南郊的站点,我去接他。”许湄蹲下来在玄关处换鞋,柔和的灯光照在她头顶,“你困了先睡,我接到他后,在前面的酒店订间房。” 郝嘉明哪还有什么睡意,上次就是这位邻家弟弟,她匆忙挂断他的电话,留他一脸懵。这下邻家弟弟来了,他有种压迫感,总觉得这位邻家弟弟大有来头。 “我和你一起去,”他说着从沙发里起来,“你还没有去过那边,估计不怎么认路,到时候两人一起犯迷糊,最后还得我去。” 许湄拿了钥匙,听他这样评价她,内心反驳道:才没有他说的那么难堪,她前几天送文件给客户,对那边的并不陌生。 因是盛夏,街上走动的人很多,老人们宁愿吹自然风,也不愿在空调下安眠。老人们摇着老蒲扇,嗑瓜子聊戏曲,也有多数年轻人在街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那些酒吧、歌厅门前,皆是豪车、代驾,一阵风吹过,很软很轻。 许湄出门穿的布鞋,没有高跟鞋的束缚,她步态轻盈,没多久就把郝嘉明甩到后边。许湄察觉到郝嘉明没跟上来,回头望了望,在一群排队等待吃火锅人中,她看见了他。 郝嘉明有点小脾气,怎么她见邻家弟弟那么积极,他距离她那么远,她才回头找他。 风吹动她的裙子,吹乱她的头发。她将头发挂在耳后,“我快到公交站了,你要不回去休息?” “走吧!”他走到她面前,“我带你看星星、看月亮。” 许湄一愣,说话都结巴起来,“你待会能不能别提起这事?” 郝嘉明打趣道:“哟,这会知道胆怯了,早干嘛去了。” “......” 见她不语,他才说:“带你去看那边的夜景,很美的。” 许湄嘀咕道:“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嘛!非得揭人伤疤。” 伤疤只有揭开,撒上消炎药,再裹上新的纱布,才能痊愈。疼过之后才能痊愈,几乎所有的成长都伴随着疼痛。 沈珏还没有到,郝嘉明就陪着许湄朝南走,这样就算沈珏到达,许湄也能在最短的时间赶过去。 树上挂满了灯,许湄仰着脖子看,她说:“这个好,可以治疗颈椎。” 郝嘉明:...... 一路上遇到喜欢的东西,许湄总会停下脚步,在旁边伫立须臾,然后再走下去。郝嘉明这下才明白过来,在自己身边很普通的东西来说,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稀世珍宝。东西如此,人又何尝不是? 郝嘉明见她心情不错,问她:“要不要拍几张照片?” 许湄摇头道:“我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在网络晒,我总觉得过得开心就行了,整天在网络晒,像是在证明过得开心,而并非真的开心。” 这点,他与她观点一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他想如果将这话说出来,她肯定会说:“不不,郝嘉明你是英雄,我就是一笨狗熊。”其实狗熊也挺可爱的,像她那样的狗熊。 趁许湄不注意,郝嘉明偷拍她,她发现后瞪他,威胁他将照片删除。他笑说好,但心里想才不会删,他要在没法见她的日子里,看着这照片。 这地方的灯光恰到好处,不刺眼,也不至于看不清周围的景物。许湄看着他笑,一时间有点恍惚,时间仿佛倒退回百年前,他也是那样笑着问她:“阿湄,你真的不愿和我走?” 许湄自嘲道,肯定是前段时间电视看多了,这才想起前世今生、轮回因果。也可能是灯光作祟,她姑姑长念叨,什么月下不看郎,灯下不看娘。其实不管月光还是灯光下,都是不能认真看的。看一眼就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许湄碎碎念道:“沈珏怎么还没到?我打电话给他。”说完转身实施。 郝嘉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坐在长椅上,四周变化还是比较大,很多设施也逐渐完善起来,就连长椅的右侧也设置了阅读亭。还有那些喷泉、灯饰,也比上次来时好了很多,他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他自己也记不清。 许湄过来说:“说是五六分钟后到,要不现在就往那边去?” 郝嘉明起身,从裤兜里摸出烟,点燃,吸了一口后,才说:“走!”他要去会会这个邻家弟弟。 许湄满脑子都是,又不是她非要他来,现在这又算怎么会事? 许湄看到沈珏,冲他招手。 郝嘉明一脸郁闷,见他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热情。 沈珏下了车,抱怨道:“太累了,恨不得立刻回去睡觉。” 许湄和沈珏一起取行李,沈珏小声问:“阿湄,那个人是不是?” 许湄拍他的头,“想什么呢?” 沈珏回头看郝嘉明,郝嘉明也是愣了半响,这个邻家弟弟他在庐市见过。他曾经递给他火,那时他想对他说声谢谢,只是转眼,他就消失不见。 许湄不会看到,沈珏眼神里的复杂情绪。沈珏早知道,她会选郝嘉明。当年在云归处也是,她虽不愿意和他一起走,但她却为他丢了性命。 “这是沈珏,我邻家的弟弟,”许湄向郝嘉明介绍,同时也向沈珏介绍郝嘉明,“这位是郝嘉明。” 郝嘉明迟迟不愿伸手与沈珏握手,他总觉得怪异。这个沈珏从庐市到苏州,如今又到这里,他像是一路追着许湄来的,但又不像是。 许湄完全不知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见郝嘉明没有交好沈珏的想法,就转而问沈珏:“这次来干什么?学校那边处理好了没有?考试呢?” 沈珏叹气道:“阿湄你是傻了吗?现在已经八月了,我考试早已结束。我这次来是来工作的,我在网站的投了简历,前几天通过面试,准备过来上班。” 许湄没意识到时间过得如此快,转眼就到了八月,笑道:“瞧我,过糊涂了。我母亲和姑姑好吗?每次打电话给她们,她们都说很好,我猜她们是不愿我担心。你从家里来,实话告诉我,不许骗我。” 郝嘉明轻咳了声,不咸不淡地说:“许湄,酒店我已经订好了,我打车送你们回去。” “谢谢!”许湄说,“沈珏你回去酒店先休息,我明天下班再来找你。” 这个点车不好拦,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等到。 许湄送沈珏入住酒店,叮咛沈珏一定要关好门再睡。郝嘉明瞧着她那副操心样,像是母性大发,也对,那是她邻家弟弟。她将他当小孩子不假,可是他应该不是这种想法。 郝嘉明送许湄到楼下,“你上去吧!我队里临时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许湄说:“沈珏父亲走的早,他是被母亲一手带大,这孩子很聪明,我以前的师兄是他的老师。我在苏州的时间虽然短,但是沈珏一直和我聊天,我问过他原因,他说怕我一个人想不开。我在苏州时,情绪的确不如现在,因此我挺感激他的。” “你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对他不是很友好。” “不早了,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郝嘉明撂下这句,转身走了。 郝嘉明隐约觉得这个沈珏不简单,但是他又找不到证据证明,许湄又那样偏袒他。他如何对沈珏友好,他曾经和蔡政杰比过谁和许湄亲近,他赢了。而今天他和沈珏比谁和许湄亲近,很明显他输了。 沈珏叫她乳名,他却只能喊她全名。 郝嘉明不像是那个出生入死的郝嘉明,倒像是个看不透俗事的郝嘉明。 沈珏忽然拦住郝嘉明的去路,“我们谈谈。”语气强硬到不敢令人拒绝。 郝嘉明推开沈珏,“我没什么和你可谈的。” 沈珏跟上来,“你在庐市见过我,为什么不告诉阿湄?” “不好意思,”郝嘉明笑道,“没有证据的事,我不会随便说。天也不早了,小孩子回去睡觉吧!省得阿湄担心,你说我若是告诉阿湄,你此刻还在街上游荡,她会作何感想?” 沈珏断言道:“你不会的。这么晚了,她若是听到这个消息,肯定要出门。然而你担心她的安全,不会让她在这个时候出门,我说的对吗?” “对,你说的很对。”郝嘉明称赞道,“观察的很仔细。但是你记住,你若是敢伤害阿湄,我绝不放过你。” “你放心,”沈珏说,“我不会伤她一分一毫,但若是你伤她,我会带她走。”即使她不愿意,他也要带走她。 郝嘉明冷笑道:“小孩子口气挺大,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沈珏说:“这可说不好,棋没下到最后,并不知谁赢。人生很长,没人知道后面发生什么。” 没人知道后来回发生什么,但是他沈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