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白被他说得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不由暗叹。这呆和尚刚才看着对着自己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实则倒是个极有原则的人。
她见怀安说得郑重,知他是动了真格,随即一笑,轻轻揭过。
虽然佛门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清凉寺的底蕴还是有的。如今寺中住持是佛学渊博的拂明禅师,此人自幼潜心钻研佛经,悟性奇高,成名时间又早,纵然现今年纪愈大,但在琰朝的影响还是不容小觑。
担水的活儿本轮不到怀安来做,只因前些阵子临安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雨,附近山体塌方,堵住城内的排水道,连着几天,寺中井里打上来的水都有异味,水质变差了许多。
怀安知住持师父是个极重仪式的人,每日盥洗,沐浴的用水都是十分讲究。所以他便趁着晚课开始前,偷偷出寺去城外俪川挑了一担水回来。
清凉寺位于枫眠山云栖竹径内,修篁蔽天,枫林满山,尤其是秋日,远远望去,山上两种颜色,交相辉映,蔚为奇观。
枫眠山虽然位置偏僻,但因为坐落着清凉寺,倒也不显得荒凉。从山麓延伸至山腰云栖竹径的青石阶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怀安甚至还友好地朝山下守寺的僧人打了招呼,看得出他在寺内人缘甚好,即使是偷下山担水,那些守寺的僧人也并无苛责,反而还帮他打掩护,:“晚课快开始了,趁着住持师父还没来,怀安师兄快去珈蓝殿候着。”
怀安入寺的时间长,因而虽然比守寺的僧人年轻,却还被他们尊称为“师兄”。
关于他身后跟着的梨白,守寺的僧人却未置一词,只当是寻常上山进香的信徒,而是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个揖礼。
不过对于她身畔盘旋的一群祈灵蝶,却是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梨白面不改色,努力维持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毕竟在怀安的眼里,她现在是一位将要和拂明禅师探讨佛法的“仙人”。
怀安对于这位住持师父显然是又敬重又畏惧,害怕误了晚课的时辰,也不再刻意停下来给梨白带路,匆匆忙忙地往寺内赶。
梨白跟着他上了山,怀安将她安置在后院一间厢房内,便自去做晚课。
厢房内陈设,一桌一椅一床,一壶茶和几个茶盏,墙上甚至连幅字画都没有。梨白哪里捱得住这种清苦,在屋内待了不到半刻便出来四处闲逛。
清凉寺分为前寺与后院两个地方,前寺有珈蓝殿,毗卢殿,佛殿,天王殿等几个主殿,是信徒烧香还愿,寺内僧人做功课的处所。几大主殿前有一片空旷场所,是高僧做法事的法场。后院则有僧院,方丈室,静室,厢房,伙房,是供寺内僧人起居或外来香客临时住所。
她走马观花般看过寺内诸多景观,其间大多简陋。有些建筑因着年深日久的缘故,沾染上些许岁月静好的意味。徜徉其间,时间仿佛停滞不前。
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她想起在迷蝶谷的朝朝暮暮。临安的繁华盛世,纸醉金迷终不是她的归宿。
她更愿隐居山野,看着天边流云的影子和飞鸟的踪迹。她是个天性喜静的人。可她偏背负那么多。那种无形的压力,无时无刻不束缚着她。她就像脱水在岸上挣扎的鱼。
她一直在寻找某种程度上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