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车灯前的男人犹如鬼魅一般倒下,安时的脚踩在刹车上,整个人傻了。一秒,两秒,三秒……那个白衣的男人并没有站起来,一时间,煞白了脸的不止安时,还有副驾驶上背着书包的男孩。 “姐……你……撞人了???” 沉默。 五秒钟后,鼓起勇气的安时终于一把拉开了车门,冲了出去。男孩赶紧卸了书包也跟着下车。 白衣的男人倒在地上,一丝动静也无,安时冲过去的时候第一时间伸手在他的鼻端,还好,还有呼吸:“快!打120!” “来不及了,我们直接把他送去医院吧!” 雨下得厉害,这样的暴雨,也不能这么淋着,无法,安时果断地将男人的一只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试图将他拖起来,奈何男人似乎个头很高,她小小的身板根本支撑不住:“愣着干什么!帮忙!” 男孩被吼了一声赶紧上去帮着一起抬,两个人一个抬上身一个抬腿,等好不容易搬上车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楚身上是汗水还是雨水。 深深喘了口气,安时回头看了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的男人,告诉自己要镇定,而后才重新发动了车子,往最近的医院赶去。 好在路上打了电话,车子刚停就看见急诊医生抬着担架等在门口,安时马不停蹄地赶去办手续,然后跟着担架冲进去,顺便对着后边的男孩喊道:“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一句话,让原本已经跨出步子的男孩适时止住,立在当场。 而丢下这一句的安某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五分钟后,安时紧张地盯着医生的一举一动,心都挂在嗓子眼上,等到头发上的水珠又一次吧嗒掉到地上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医生收起了听诊器转过身来。 “晕了多久了?” “二……二十分钟吧。” “挂两瓶葡萄糖。” “挂什么?” “葡萄糖,患者怕是几天没吃东西了,似乎也没睡好。” “啊???”眼看着医生就要出去,安时终于发觉了不对劲,赶紧跟了上去,“不是,医生,您再好好查查,他是被撞后晕过去的。” “被撞?” “啊!” 重新回去又仔细看了看,医生掀了掀眼皮瞧她:“拿什么撞的?” “车啊!汽车!我开车不小心撞到的!” 狐疑地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她说的是真是假,面前的姑娘满眼的真诚,倒是并不像开玩笑。 沉默了两秒,医生将病历合上:“这样,跟我来吧。” 另一边等待的米海已经有些不耐,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外头慢慢停下来的暴雨,伸长了腿,将手插着口袋,这一插才发现整个口袋也是湿透了,黏腻得难受,唉…… 伸着脖子又往里头瞧了瞧,还是没有动静,倒是因为这一个伸脖子,扯动了肩膀的伤口,疼得呲了一声,遂跺了跺脚站起来,刚想往里边走去,便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赶紧迎了上去:“姐!这里!” 安时出来的时候,整个脸都是板着的,米海算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立马什么都没有问。 将车开回了车祸现场,安时终于说了出医院的第一句话:“你指给我看看那人是倒在什么地方的。” 米海下车一溜小跑过去,点着距离车子大概还有三米多的位置:“这!这儿!我记得这边墙上有个涂鸦!” 安时走过去看了看,地上一丝血迹也没有,虽说是大雨,但是真的什么印记都没有,再看了看自己停车的位置,终于扭过头又问了一次:“你确定?” “确定!这涂鸦也太独树一帜了!” 安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破旧的墙面上,大片的艺术彩绘,然后,在正对他们的地方,突兀地画着一只小猪佩奇,嗯,确实挺独特的。安时嗞了嗞嘴巴,最后决定不做点评,只恶狠狠对着身边的男孩道:“走!!” “哎!姐!那个人不管了啊?啊?!” “第一,人不是我们撞的,是他自己糟践自己晕过去而已,第二,我出钱给他做了全身检查已经够对得起他了,第三,叫我老师!” 嗷。米海跟着重新上车,趁着安时发车的空荡终于笑眯眯道:“安老师,咱们现在去哪里啊?” 这话倒是问住了安时,目光定格在男孩嬉皮笑脸带着点破皮的脸上,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又给了一巴掌。 “老师!疼!你这是体罚!” “体罚你怎么了!你去告我啊!”安时没好气地踩了油门,觉得今晚真的是运气爆表了,不仅大半夜被派出所打电话要求去接打架滋事的学生,还因为一场乌龙花了一大堆钱给一个陌生人做全身检查,真的是——日了狗。 很显然,面前的女人已然濒临暴走,米海终于安分下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接着,又咳嗽了一声。 “闭嘴!” “不是,老师,咱们去哪里啊,我没有钥匙回家啊。就算是回去了我也只能睡楼梯口啊!” “再说话我现在就把你扔高架上!” “得嘞,您开您开。” 面对男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安时觉得更气了,可是生气有什么用,只能暂时按耐下去。 安时自己的房子不大,小三室,这是工作以后她给自己的礼物,虽然每个月还按揭真的是有些痛苦,但是好在是有自己的窝,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只是没有想到刚刚搬过来的第二天,她还没有跟自己的新床好好温存完就被一个电话给拎了起来,这感觉,堪比爆头。 米海发现新大陆一般进了门就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转了一圈,最后把自己扔进了椅子里,葛优摊地评价着:“嗯,这房子不错,挺好,挺好。” 嗨呦,还给劳资评价上了,安时直接就将厨房擀面杖拿出来对着他敲了过去:“给我站起来!打架!群殴!跟小痞子混在一起!有理了是吧?!是不是有理了!说!” “哎呦我去!” “呵!还敢骂人?!我去什么?说!我去什么!” “别!姐!不!老师!安老师!老师!别打脸!” “为什么打架!” “屁股也别打啊!要坐的!” “说!” 知道安时不会真的打自己,米海也是做做样子遮遮挡挡了一阵子,而后直接抓住了擀面杖:“行行行!我说。” “说!” “那个什么……就……就他们说话难听嘛!就打架了!” “说什么了?!” “没什么。” “想死是不是!” “哎呀!男人之间哪里那么多为什么嘛!一言不合就是干嘛!别问了!姐!” 从小到大,安时知道米海皮实,但是起码没过分到跟社会上的混子到一块的地步,而且是半夜出去大打出手甚至进了派出所! “呵!男人?你好意思叫男人?!”安时一个大力抽了擀面杖,狠狠敲在了他胳膊上,听到男孩吃痛的一声大叫跳起来,安时才指着他道,“今天晚上,给我背!长恨歌!全篇!背不出来你就死定了!” 说罢狠狠地将擀面杖往地上一扔,又狠狠甩上了自己的房门。 米海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暗骂了一声,安时的手段他是清楚的,毕竟是个能把炮竹扔他被子里的亲表姐,今晚这事儿看来是真的过分了,不然不可能下这狠手打下来,卧槽,我姐怕不是黑涩会耍棍子来的吧?凑!真的疼。 安时那最后一棍子是下了力气的,不打真的不解恨,摔上房门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气得发抖,好在门外边不一会便响起来疙疙瘩瘩的背书声,很明显是背给她听的,边背边嚎着疼。 原本她不想理会,只是一动才发现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难受得紧。 米海捧着他姐的大学专业书读着长恨歌,读到“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的时候愣是没认出来第三个字是什么,阳了半天,终于听见一道开门声,然后兜头一个巨大的毛巾扔了下来。 “洗澡去!洗完澡滚去书房背!古代汉语词典就在书架上!背错一个字你就完了!” “哎!我没带衣服!” “光着!” 米海撇了撇嘴巴,深深叹了口气,收拾了下书裹着毛巾从地上站起来,留下了一大摊水渍,想了想,还是用拖把给搞干净了才进了房。 书房的书架上摆着药箱,米海嘿嘿笑了笑,你说吧,人为什么要口是心非嘛!担心他的伤口还不说,哼~ 这么想着美滋滋打开,然后,石化。 他错了,他怎么能对他姐这种铁石心肠的人抱有幻想呢?整个医疗箱里只有可怜的几片创口贴,简直不要太过分。更重要的是,撕开以后发现这仅有的几张创口贴还是过期的! 凑!所以,他伟大的姐姐真的是让他来查字典的…… 无聊地翻着书,嘴里念念叨叨地背着,背着背着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回来的时候他姐说的啥?人不是他们撞的?自己晕的??那他姐这种嗜钱如命的人,竟然没有去跟他要医疗费?!不科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