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哥穿好线,低头回:“有人预定了。”
阮盖同周哥还没有熟络时,就听人说起过他的针线活是做的十分细致的。在林镇没有几个人能绣得他那般精致。
除去刺绣外,他也帮镇上的老人缝补衣服。
在小店最里面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缝纫机。脚踩手拉的那种,阮盖的校服有次被拉开了,奶奶看不清楚补,就是拿到这里来补的。
起初镇上也有闲言碎语。
说他一个男人,怎么还做这些针线活。
但人家一点都不在意,依旧怡然自得不说,还有人愿意高价买他绣好的成品。而且他帮人缝补的价格还收的便宜。
只要一块钱。
不论多大件,要缝补的地方面积有多大。
他只收一块钱。
久而久之,众人便不在说些什么。
甚至后来,还有人家里乔迁,亦或者是送人礼物什么的,都上他这儿来预定绣品。
但他最喜欢,也最得意得还属那块小小的方巾。
他家的小方巾可不常见,不单是因为他的绣工,一块方巾成型,也是花了他不少的功夫。从养蚕到吐丝成茧,破茧出蛹后,再由蚕丝织成布。
经过天然植物染色后,晾晒,存放。
最后一道工序才到他的手工活。
想要得到这么一块方巾,也要看缘分。
他的产量不高,一年能有个几块,算是速度快的。通常都是好几年才能瞧见。
而且他也看人卖。
俗称眼缘。
反正阮盖是买不起的。
虽然她瞧着很喜欢。
但她总结出来了一句话:
“生活的惊喜大概就是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吧。就跟周哥一样。”
-
离开周哥的小卖店后,阮盖去了一趟音响店。
前不久她刚在这里买了她心仪很久的可放磁带,也可以收音听广播电台的收音机。
那天她拎着宝贝太激动了,以至于在预算内的磁带都忘记买了。
磁带三块钱一盘,有A面和B面。
有混在一起的杂乱歌曲,也有都是同一个人的歌曲。
阮盖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专辑。
她对听歌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好听就行。
但她最近听电台的时候,电台里有在放老歌。
里面放的一首歌,她特别喜欢。
名字叫《我只在乎你》。
听电台的主播介绍说,唱这首歌的歌手,叫邓丽君。
阮盖到店里后,就问老板,有没有邓丽君的磁带。老板还记得她,那天她到店里来买收音机,因为当时她太激动了,说话结结巴巴的,老板当时还安慰她说,不要紧张,没事的。
她才缓过劲。
阮盖自己当然也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
她兜里揣着张毛爷爷,手心都捏出了汗。
进了店里刚开始还不敢说话,眼睛都是小范围地在瞄着看。直到后面确定了价格后,她才松了口气。
买卖之间的对话,开始算是流畅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了一种莫名的底气,这样东西我是可以买得起的,而且我是会买的。不是问问而已。
她跟老板说要邓丽君的磁带,老板熟得很。
起身去拿磁带的时候,就问:“是不是你爸爸叫你买的呀。”
阮盖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喜欢。”
老板稍显差异:“你小小年纪,竟然喜欢听老歌?”
阮盖笑了笑:“不管什么歌,听起来喜欢,有感觉,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老板哈哈大笑:“对。”
老板将邓丽君的磁带递给她后,另外又附赠了一盘磁带给她:“周传雄的《黄昏》。我觉得你也会喜欢。”
邓丽君的磁带放在上面,上面印着她甜美笑容的照片。
阮盖接过后,翻开压在底下的磁带。
上面印着一个带着墨镜的,还有胡子的,应该是中年男人。风格与邓丽君的截然相反,阮盖单看一眼,看不出来什么。
所以没敢确定,她会不会喜欢。
如果不付钱拿着的话,万一她不喜欢呢?
该要怎么办。
她这脾性,向来不是喜欢占小便宜的,总觉得会给自己无形之中带来束缚。从前她会直接拒绝的。
可现在她好像变得柔软一些。
她拿出五块钱,递给老板:“谢谢老板。不用找啦,你收我五块就好了。好听我下次再来。”
老板也没有过多拉扯。
兴许是因为那一句,下次再来。
那天回家后,阮盖就将磁带放进去听了。
但——
似乎没有什么感觉。
她呼出一口气,好在是花了钱买来的。
这要是没花钱的话,她一定会硬着头皮让自己听到喜欢的。
直到很久以后,人生开始慢慢有了经历,情感也开始饱满起来,才慢慢领悟到这首歌的后劲有多大。
就好像是人生在一开始,没有经历过什么的时候,都会觉得平淡。
历尽沧桑后,才会感慨:
“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