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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辰时,日头完全从云层中露了出来,射出一道浅橙色的光,陆容予额角的那滴汗珠将落未落,在光束下反着盈盈的亮白,十分刺眼。

冬日的阳光本来柔和,此刻却照到她浑身热得发紧。

面前横着的法器虽不至于像利刀那般,能瞬间划破她的脖颈,但法师手间的力道极为沉重,让她几乎难以呼吸。

她浑身使不上劲儿,胸口剧烈起伏着,面上都因喘不上气而泛起了青白之色。

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或七殿下哪处惹得这法师不快了,他便能当场以这法杖将自己硬生生勒死。

虽说七殿下已救她三回,并不差这一回,但这法师能让他这样的官位及尊贵身份之人亲自出手来捕,想必定然是一国之重犯。

邺谨帝若下死令,要他无论如何将罪犯捉拿归案,那本就是逾矩逃出宫来玩的她,在此事面前,显然死不足惜。

她还不想死,也摸不准七殿下今日对她的生死又会作何态度、或是否能保她一命,但她必须设法自救。

无论如何,至少得试一试才行。

程淮启来得晚,对方才发生之事并不了解,但陆容予却能猜到罪犯将自己抓去的缘由。

她与公主之对话令他起疑,而公主与七殿下的长相又十分相似,那罪犯便认为,挟持自己可以与七殿下要价。

虽然她不知这罪犯是何等人也,但是,想必即使七殿下今日为了保自己而放他一马,他也会在其后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以永绝后患,倒不如要七殿下不保自己,或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若直接开口要他不保自己,罪犯必疑她与他之间有猫腻,则手中筹码更重,愈发要取她性命。

仔细斟酌一番后,陆容予睁开眼,满目惊惶,颤着声挣扎几下,略显艰难地断断续续道:“你……你便是七皇子殿下?殿下,请殿下务必救救奴婢,奴婢还,还不想死……”

吴亮闻言,果然神色一变,眉头紧锁,冷嗤了声,手中却还没将她放开,反倒锁得更紧了些。

陆容予被勒得一噎,一口气堵在喉间,许久喘不上来,没多久便两眼一黑,当场昏了过去,身体软作一团,堪堪一颗连着脖子的脑袋,毫无生气地硌在那法杖上。

程淮启余光扫见她面色惨白、不省人事的模样,顿时心头一紧,紧攥着剑鞘的五指下了狠劲,捏得咯嗒作响。

但他越气,便越是冷静地可怕,面上不露分毫担忧关切之色,只冷冷瞥了一眼晕过去的人,即刻便将目光转到了吴亮身上,漫不经心地抚了抚剑柄。

“吴大人,本殿并无这样好的耐心。”

言下之意,叫他不必拿此等无关紧要之人来浪费时间。

吴亮还未来得及答话,便见他以疾风骤雨之势拔剑出鞘,飞身向自己冲来。

程淮启身法极快、势如破竹,危机当头,吴亮当然顾不得那已经昏厥的宫女,随手将她往地上一丢,纵身迎上程淮启凌厉狠绝的招式。

两人过招之间,各处又陆续赶来两拨人,一方为当年四皇子及吴亮残党余孽,另一方为程淮启手下的玄字精卫与昨日连夜布下的都城守卫。

双方扭打成一片,兵戎相见的景象,将四周百姓吓得四处逃窜,街上顿时乱作一团。

程淮启早在昨夜,便已在街巷之间布下暗哨无数,只等吴亮上钩,此时即便来了十几名余党、各人武力也极为高强,但在几百守卫的围攻之下,却仍显得力不从心,没多时便败下阵来,死的死,伤的伤,躺倒一片。

他一剑削去吴亮右手腕,抬腿狠狠踹向他腹部,又有玄四快速过去,将地上那苟延残喘之人提起,把他双臂反剪在身后。即刻又有人上来,将吴亮五花大绑着押了下去。

程淮启扫一眼地上那一截被鲜血爆淋、僵硬而泛着黑气的残手,冷声道:“留活口,审狱待审。”

匆匆留下一句话后,即刻离开。

方才两方混战之时,玄一早已趁乱将陆容予救出,转移至两条街外预先备好的马车中,并请了大夫诊治。

程淮启赶到之时,那大夫已然离去。

他掀开车帐,看了一眼轿内仍未苏醒的人,又转过头,低声问道:“大夫如何说?”

玄一答道:“大夫说,郡主此番受了惊吓,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平日里可服些安神润肺的汤药调养,防止梦魇与心悸。”

说着,又将药方递给他。

程淮启点了点头,收好药方,又脱下自己沾着血污的外袍,丢给玄一,这才弯腰钻进帐内。

少女正半靠在车座上,一对秀眉深锁,面庞失血惨白。

他眸色变了变,走到她身旁坐下,轻轻揽起她的上身,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又低头仔细将她端详了一番。

小姑娘平日里对他总是一副谨小慎微、不甚惶恐的模样,他好不容易偷偷窥见她几面,次次不是高烧便是受惊,睡着了也不甚安逸。

这几个月来,她竟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出那巧笑嫣然的娇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