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忘了汤药的苦涩味,心里只剩下莫名的欢喜,朱唇微张,想要同云啸辰说些什么。
他一定是将那晚在库房前她跟他说的话听进去了,否则为何会突然间变得这般讨人欢喜。
然而不等她将话说出口,花荫就看见云啸辰温柔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下一瞬,调羹被他趁机送入口中,嘴里瞬间被满腔的苦味侵入。
男人抬手将她下巴一捏,汤药便被一口吞下。
花荫甚至来不及嗔他骗人,嘴里又被行云流水地塞下一颗蜜饯。
又苦又甜,硬生生让她眼角泛泪,呆了半晌。
云啸辰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像花荫这般抗拒喝药,忽觉有趣,唇角不自觉地勾起,轻笑着取了帕子将她嘴角残余的药汁擦掉。
“阿荫真乖。”
他这话更多的是调笑,花荫禁不住有些气恼,待反应过来,张嘴想要怪他。
理所当然地,又被云啸辰趁机灌了一口汤药。
一整碗药,花荫几乎都是在云啸辰的捉弄下被灌进去的,以至于到后来,她学了乖,只敢委委屈屈睇他一眼,无论如何也不肯张嘴说话。
好在汤药已经被灌了个干净,云啸辰将碗放下,拿起装蜜饯的碟子,一颗颗喂到她嘴里。
“阿荫方才承诺过要好好喝药,如今耍赖,便是不乖。”
花荫趴在床上,睫毛尚挂着泪珠,闷闷嚼着他喂过来的蜜饯,带着哭腔小声反驳,“王爷总是耍人,也不厚道……”
云啸辰只是挑眉,忽而捏了她的脸,“还有五日的汤药,再不乖,本王便叫大夫过来替你针灸。”
他不知何时有捏她脸的习惯,花荫鼓嘴把脸上的手拿开,盖好被子,故意将头枕在他的衣摆上。
末了,还十分懊恼地回他一句:“知道了……”
经了这么一顿折腾,花荫基本没剩下半点精力,原本还想着要同云啸辰说两句话,眼睛却不知何时闭上,憨憨睡下。
丝丝雨声催人入梦,这夜花荫身上逐渐也开始发烫,翌日醒来时,汗水湿了里衣,浑身黏糊糊的,头昏脑涨,睁眼却见云啸辰仍旧守在床边。
她睡前故意压着他的衣角,也不见他将她的头挪开,倚在床边睡一夜,应当十分不好受。
花荫将被子往下撇了一些,想擦一擦身子再换件里衣,可云啸辰仍睡着,也不好叫人。
呆呆看了他许久,门外忽的有下人传话:“王爷,时辰到了,该梳洗上朝了。”
云啸辰倏地睁了眼,垂眸看见来不及装睡的花荫,皱眉用帕将她额上的汗珠擦去。
末了,目光看到她半湿的薄衫,眸光暗了暗,勾勾唇,将望兰唤进来,才起身出了卧房。
花荫被他那一眼看得慌了心神,低头瞥了眼身上,才发觉无意中泄了半片春光,立时缩进被中,羞愤地看着他离开。
一连几日,云啸辰下朝后都会掐着时间过来监督她将汤药喝下,起初花荫以为自己多少能赖掉一两幅药,谁知他竟变着花样骗她喝下,愣是没让她少喝一滴。
在床上躺了五日,褪了热,她精神也好了许多,常披件薄斗篷在府中闲逛,偶尔摸去书房扰他一番。
只是这两天,云啸辰不知为何总归得很晚。
她没多问,只当他近来事务愈忙,待到身子回复如常,便又想着寻去茶楼坐坐。
茶楼里说书的换了花样,从前总讲些野史,茶客听得烦了,今日竟当真改说新编的志怪。
花荫点了壶茶,配些茶楼另制的糕点,本听得起兴,忽见外头进来几个歇脚的富贵公子,摇着折扇边往楼上走,边交头接耳。
“那什劳子武平郡主,倒真有几分姿色,怕不是铁了心要进摄政王府吧?”
“摄政王爷跟王妃新婚燕尔,我听说恩爱得很,何至于这么快便瞧上别人。”
“你莫说,王妃娇美如天仙,武平郡主泼辣,口味不同,乐趣自然不同。”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往里头走,花荫听得一头雾水,朝望兰递了个递了个眼色。
望兰会意,起身也往上走,状作路过的模样,插嘴问道:“你们说的武平郡主,是什么人?跟摄政王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呀?”
几人瞧见一个丫头片子问话,相视一笑,“王爷的事,我们可不敢乱说,喏,方才王爷还和那襄冉郡主还在福水桥头骑马呢。”
望兰微愣,转身看向花荫,却只见她匆匆离开的一个背影。
……
福水桥白天行人很少,桥下水波潺潺,两匹高马在岸边吃草,许久,被人牵着走上桥头,行了数十步,忽然停下。
茶馆离福水街不远,花荫赶到时,仍旧喘了几口气,看见云啸辰身边装扮利落的女子,一时语塞。
她尴尬地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我以为王爷近日很忙……”
女子像是猜出来她的身份,翻身上马,睥睨她一眼,笑道:“今天日头正暖,定嘉公主还披件斗篷,果然娇生惯养。”
说罢,她扭头看向云啸辰,“王爷可是答应我,这几天要陪我在上京好好逛逛,该不会定嘉一来,便反悔了吧?”
云啸辰神色淡淡,“自然不会。”
武平莞尔,牵住缰绳,“定嘉应当不会骑马,不如好生在王府歇息,我与王爷便先走了。”
花荫一愣,抬头看一眼云啸辰,眸中含了恼意。
可她确实不会骑马。
她看到云啸辰默默翻身上马,心里哽了一下,垂下眼帘,怄气转身。
武平忽然提醒,“王爷,应当走这边。”
花荫闻言抬首,却见云啸辰慢悠悠驱马过来,唇角憋着笑,朝她伸出一只手,柔声道:“阿荫可愿同我共乘一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