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公石碑岂能送尔等玷污!”
郑安伦和霍华德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向外跑去,乐景他们没有阻拦,只是冷眼跟在他们身后,亲眼看他们直面乌压压学生,无数双愤怒的目光机.关.枪一般狠狠向他们射去。
包围这里的县学学生中,虽然以风华正茂的少年人占了多数,但是也有年过半百的中年人,甚至还有头发发白的老童生,一张张不同年纪脸孔上浮现的是同样剧烈的愤怒:
“卖国贼!”
“汉奸!”
“把石碑还给我们!”
“洋人从华夏滚出去!”
“我们华夏不怕你们!”
望着这些义愤填膺的学子们,杜县令的眼睛慢慢湿润了,他嘴唇哆嗦,喃喃自语:“好,都是我华夏的好儿郎!”
乐景扶着杜县令走进人群里,抬眼逼视着郑安伦,目光如刀:“你想当洋人的走狗那是你的事,我们要脸,明白什么是气节!”
郑安伦脸色铁青,气急败坏大吼道:“反了你们了!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教谕!我要革除你们的功名,把你们赶出县学!”
乐景大笑出声,望着山羊胡中年人的目光冰冷刺骨,“一个用颜公石碑谄媚洋人的县学能教我什么?教我如何谄媚巴结洋人?如何当洋人的走狗?如何当汉奸?”
“在你决定向洋人献碑后,我就没打算在县学读书了!你这样的人,不配做教谕,我耻于与你为伍!”
乐景话音刚落,身后骤然爆发一声猛烈的喝好声:“说得好!”
“我也退学!”
“功名事小,失节为大!”
“名节重泰山,利欲轻鸿毛!”
“道不同不相为谋,郑安伦你这个洋人走狗,不得好死!”
郑安伦脸色煞白一片,额间出现汗意,他惊慌失措的疯狂叫嚣道:“你们胆敢围攻朝廷命官,想被杀头吗!劝你们现在快快离开,我还能既往不咎,放你们一马!”
回应他的,是无数人仇恨冰冷的目光。
乐景平静说道:“孔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随后,人群里越来越多人开始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好似雷霆穿行于大地上:
“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孔子说舍生,孟子说取义,我辈读书人舍生取义就在今朝!”
杜县令瞪大眼睛,宛如金刚怒目,当头棒喝道:“郑安伦你这个汉奸走狗枉读圣贤书!”
郑安伦倒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两股战战,抖如糠筛,忍不住把求救的目光看向霍华德,“霍霍霍华德先生,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霍华德脸色阴沉得能滴水,扫了一圈台下诸生,突然露出一个狞笑:“你们想要石碑?”
乐景越众而出,“这是我颜家的石碑,你交出来,我们就放你离开。”
霍华德点了点头,笑容越发狰狞,然后高高举起石碑往下狠狠一摔,“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别想得到!”
伴随着响亮的石头破碎声,霍华德傲慢说道:“我父亲可是受英王册封的霍华德伯爵,你们敢围攻我,是想要两国开战吗?”
霍华德的动作太快,也太出乎意料,乐景惊愕的看着地上的石碑碎块,实在难以想象这个霍华德能这么短视愚蠢。
群众是狂热且不理智的,所以群众的怒火一但点燃就很难熄灭。
乐景心脏冰凉一片,知道事情即将失控,很有可能会导致最坏的结局。
在死一样的寂静里,骤然有道尖锐的声音如炮弹般炸开,冲击波飞快向四周扩散:“竖子敢尔!”
“我和你拼了!!”
乌泱泱的学生们立刻被激怒了,他们红着眼,群狼一般前仆后继向霍华德扑去。
“你们敢!我父亲可是………”
在人海的愤怒浪潮里,霍华德惊愕的声音宛如风中火烛很快就被扑灭,取而代之是不似人声的凄厉呼嚎。
耀武扬威一辈子的霍华德,以及狗仗人势的郑安伦,终究被华夏人民的怒火碾得粉碎。
乐景和杜县令跌跌撞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从愤怒的人群里跑出来。
此时两人皆衣衫凌乱,头发蓬乱,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担忧。
杜县令重重叹了口气,目光已有决断。
“你快离开这里。”他对乐景说:“所有罪责我一并承担,和你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