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侃侃满意的点头,自顾欣赏了一会儿,把酒杯递给了邹衍。
邹衍看着酒杯,没有立马去接,而是蹙着眉问,“哪儿学的?”
“网上看的……你看我技术不错吧。”夏侃侃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两个人背着家长偷喝酒,虽然这兑饮料的度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架不住一杯一杯的往里灌,脑袋很快就晕乎乎的了。
把夏杰送给李惠琴,夏侃侃觉得里面闷热,就拉着邹衍出去透气。
已是深秋之尾,外面路边的叶子枯黄一片,风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两人并肩走在淝河边上,正值婚宴举行的高峰期,一朵朵怒放的烟火,在漆黑的天空里如梦如幻的亮灭。
秋夜的微风拂过脸庞,夏侃侃感到微微起了醉意,她侧头看向身旁的邹衍,烟火的亮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勾勒出一个立体的轮廓。
这么多年邹衍好像没变过,一如既往,正如她第一次见他的感觉,像某种聪明却温驯的动物,虽然很聪明,但让人记住的却是他的温驯。
……大概像一只兔子。
夏侃侃心里想的认真,眼睛一时忘记收回去了,邹衍察觉到了目光,转身纳罕的看着她,“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夏侃侃顿感尴尬,反应过了后被刚刚的自己羞死,但她又不能实话实说,慌忙用笑来掩饰,为了顺理成章,还插了旁的话题。
“我刚刚在想,为什么人和人都一样,你为什么比我聪明。”
邹衍满面含笑,“你也很聪明啊,老师不是说你进步很大。”
“那还不是因为你逼的,”夏侃侃看着他,瘪着嘴抱怨,“你天天拉着我背书,我能倒退不成?”
“那是帮你进步,”邹衍说,“对了,下次你别老往厕所跑了。”
夏侃侃叹气,“我也不想去厕所,正常哪有喜欢去厕所的?”
“你是不喜欢我督促你?”邹衍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速度跟火箭似的,快的惊人,“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管你背书了。”
“你不是吧,这样就生气了?”夏侃侃扭头看邹衍。
“我没有。”邹衍昂头否认,在夜色里,他这样倒像要给老天脸色看。
“你就是生气了,我还不知道嘛,”夏侃侃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不喜欢你监督我,我只是感觉有些迷茫。”
“迷茫?”邹衍诧异的看回她,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我身边管我,我在想,如果以后我们没坐在一起,那我的学习会不会一落千丈,我没有你那么自觉,没人监督肯定会下去。”夏侃侃说。
这是实情,夏侃侃一点儿也不夸张,这些年如果不是邹衍盯着,她的成绩不可能名列前茅,夏侃侃的性子属于比较懒的,吃苦受累的事情,她一般能不为难自己就不为难自己。
假如她这次借着邹衍的监督考上庐州中学,那之后如果邹衍不和她在一个班,她随时可能会被打入原形,到时候跟不上别人的进度,难为了别人也难为了自己。
邹衍默然。
“到时候连累老师还连累同学,我不就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吊车尾’了……”
邹衍微妙地盯着她,“不会的,我会一直监督你。”
夏侃侃没察觉这细微的变化,“我妈说庐州中学分班是岔开分的,到时候我们不一定是一个班。”
“但重点班就一个,只有我们都在重点班,不就一个班了。”
夏侃侃被这话说的一愣,盯着邹衍认真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忽然仰头大笑,“一千多个考生,考进去都费劲,你还要我考进重点班,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你要对我有点信心。”邹衍说。
“我是对自己没信心,”夏侃侃摇了摇头,“我怕我还没考就猝死了。”
邹衍看着她,“你这么怕死?”
夏侃侃忍不住笑了,拍了拍自己,“我的命金贵,我妈说怀我的时候难产,我得时刻珍惜生命。”
“那你注定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人。”邹衍看夏侃侃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颇有当年诸葛亮扶持阿斗的无力感。
夏侃侃觉得好笑,当即回怼,“碌碌无为有什么不好,这个世界上碌碌无为的又不止我一个,而且没有这些‘碌碌无为’的人维持社会,哪有这个社会的和谐安定?并不是每一个人非得挤进金字塔顶端才行。”
“你说的对,这个社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站在上面,但是这不是你偷懒不努力的借口,要人人都是你这个想法,那我们干脆回到原始时代,靠着打野维持维持温饱算了,干嘛还追求什么物质生活,还有你也别夏天吹空调,冬天用电毯了,反正维持温饱,这些又不算最要紧的。”
“我说不过你。”夏侃侃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
邹衍看着她继续,“不是说不过我,是你的理由站不住脚,人既然活在这世界一场就应该去拼一把,反正又不吃亏,这样也不枉费这一辈子,我知道你不是个甘于一辈子平凡的人,是不是?”
“你就喜欢激将法。”夏侃侃瞪他。
邹衍凑近她,淡淡的笑了,“所以,你到底怎么决定?”
他知道,她这个眼神一出,结局就基本定了,但他还是要问她。
“我能怎么选?”夏侃侃幽怨的看着邹衍,扶额长叹了一口气,“真服了你了。”
“这证明你骨子里有进步的基因,我只要一说你就松懈不了,”邹衍眼角眉梢皆扬着笑意,低头看了眼手表说,“走吧,不早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夏侃侃点头,两人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路灯忽明忽暗,伴着树枝鬼魅的树荫不断晃动,她只感觉全身凉飕飕的,怪瘆人的。
“前面有人。”夏侃侃走到一半,突然看见前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大马路上看见人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一直盯着某个方向,让夏侃侃觉得有些奇特,顺着夏侃侃手指的方向,邹衍也看见了路灯下的那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一身风衣遮住了所有特征,但凭借身形,夏侃侃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那人听到声音侧身看向这边,转身的那一瞬,夏侃侃想看清那人身份,却发现那人戴着一个口罩,把脸完全挡住,听了动静他立马就转身离开,没给他们上去问询的机会。
夏侃侃看着那背影,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看着旁边的邹衍,有些不确信的说,“你看那人是不是有点像姚路远?”
邹衍看她,又看回那人,隔了一会儿摇摇头,“不会是他,要是他的话,他不会在这里,他爸爸今天结婚,他怎么可能站在外面?”
夏侃侃觉得有理,没再多想,和邹衍一前一后回了酒店。
秋风簌簌地吹过,卷起一片片落叶,飘扬,飞舞……最后落入黑暗,消散不见,这里的一切仿佛又回归到了最初,刚刚的一切不曾经历过,但停了片刻后又觉得不是,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已经不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喝了太多酒,邹衍半夜突然肚子疼,爬起来去找厕所时,连灯都等不及去开,但当他慌慌张张坐上后,耗了半天也没拉出什么。
他无奈只好从厕所里出来,结果推门的那一瞬间,一阵冷风迎面刮来,冻得他打了一个寒颤,寻风望去,发现原来是阳台的门开着。
已入深秋,这午夜的气温,已经不再适宜人。
邹衍走过去正准备关门,邹涛的声音从阳台传了出来,他的声音不怎么大,是压着嗓子说的,但午夜周围都很安静,想要听见他说什么也很容易。
邹涛午夜打电话,这并不算稀奇,邹涛他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哪有固定的上班时间,很多时候紧急事情要处理,可不会管你是白天还是半夜。
平常邹涛都在客厅里,这次天这么冷他站在外面,让邹衍觉得有些奇怪。
犹豫了几秒,想要不要叫爸爸进来,外面邹涛的声音就走进来了,“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放过我,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邹衍听得出他声音不像平时那么和气,一时间脚步顿在原地不知道该进该走。
“那你当初怎么不打掉她,你这样不负责任的把她生下来,那你怎么就不考虑她以后的未来呢?”邹涛的声音有些声音,但好像听了电话里的声音后,语气又缓下来了,叹了一口气,他语气透着无奈,“我给你定期打钱,你不要到庐州这儿来。”
站在屋里愣了半天之后,邹衍慢慢走回自己房间。
关门,上床。
躺在床上,邹衍发现眼睛怎么也闭不上,身体就像悬浮在空中一样,好像一点点的往下坠,又好像一点一点往上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