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这两边通往什么地方吗？”聂清珏问道。

“一边是村口，一边是刚刚看到的那条河。”林浣碧只记得这个了，但具体是往哪里走，毫无印象。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玉米地，今日又是阴天，无法通过日头的来确定方位。

“走到哪边都不算是绝路。”

还没等林挽碧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聂清珏并没有任何的迟疑与纠结，抓起林挽碧的手便朝右边跑。牵的是她的右手，他感知到了那些厚厚的茧，带着林挽碧拼命地朝前跑。

林挽碧平日里并不爱跑动，没一会儿便上气不接下气，但她莫名觉得这种虚脱的感觉特别地畅快淋漓，她许久不曾有如此正当的机会没命似的撒欢。但她的步子远不如聂清珏大，跑起来十分艰难。

又跑了一阵，林挽碧听到了水流涌动的声音，身上原本有的力气却在这一刻全数耗尽。

到路尽头了。林挽碧瘫倒在地上，她暂时忘却了奔跑的意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聂清珏虽不如林挽碧如此劳累，攥着她跑了一路，也是累得说不上话来。

“常宁。”林挽碧休息了一阵，忽而开口道。

聂清珏看着倒在地上的林挽碧，蹲下来凑近了一点对她说：“在。”

从林挽碧这个角度看来，他的神色温柔无比，她有了点不合时宜地联想，总觉得这样子的他，特别像年幼时杨永慎扔给她养大的那只小黑狗。林挽碧唤它时，小黑就会乖乖蹲坐在她的身边。

“我确认一下我还活着吗。”说罢，林挽碧轻笑了一声。

聂清珏也跟着不明显地笑了一下，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林挽碧弯了嘴角。

“刚刚的问题不回答一下吗？”林挽碧觉得自己的神志可能不大正常了，因为她竟然生出了一丝调戏他的念头来，这才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她重复了一遍方才问过的问题：“你很紧张我吗？我们跑了这么久，我并未感觉到周围有任何人影窜动，你是因为太紧张我了，所以草木皆兵吗？”

林挽碧最初问的时候，的确是充满疑惑，她是想顺势问清楚究竟什么人要害自己。而眼下这个境况，说出来便全然变了，带有一抹旖旎的暧昧。

聂清珏沉声答：“对，很紧张。”

林挽碧的心脏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了一把，酸酸涨涨。前一段时间，两人发生的事，自分别之后，她确实很少想起，但是此刻却历历在目。她甚至回想起了下船的那日，他们在船上相处的最后一个晚上，甲板上可以看到很亮的灯火。

都说假酒害人不浅，林挽碧觉得精疲力尽神思耗尽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种时候，她只能任由思绪乱飞。

林挽碧躺在地上，盯着面前这张脸，今日的样貌平平。她不由得想到此前船上那张俊美的异族青年的面容，也不知是真是假。这种揣度使得林挽碧的理智稍稍归位。

她想，得离常宁远一些，我连他隐藏在皮面之下的是怎样一副面孔都看不清楚。

却听到聂清珏说：“林挽碧，到我身边来。我可以保护好你，也可以帮助林华将军渡过难关。”他差一点就要说，每一次我都护住你了，就像以前那样，是聂清珏和你的以前，不是常宁。好像以此作为筹码，就可以让林挽碧更加相信自己一点。但他说到最后一个字便哑了嗓。

不能说。

他并不确定林挽碧知晓常宁就是聂清珏后，会是怎样一番反应。更舍不得让林挽碧得知这个秘密后，冒着巨大风险艰难保守，就像他现在这样。

聂清珏彻底承认，他的嘴真的好笨。

也许是隔了太久没有回应，林挽碧看到他逐渐黯淡下来的眸光，她突然想要这些光芒，像那一晚上的灯火一般，在他们要靠岸的片刻骤然点亮。

林挽碧觉得这个人的确复杂，可面对自己的时候，有时又纯真得有点儿不像话，也许并非她识人不清，他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矛盾感的人。

来不及思考这许多问题，聂清珏再次感觉到了生人的动静，他问林挽碧是否会水。

林挽碧没有作答，一头扎进了河里。五月里还不算太热，河水有点凉，林挽碧想，清醒一点。

隐隐约约听到岸上飘来一句话，叫她躲好。

河里水草繁盛，往下潜得深一点便能完美地藏身水底。聂清珏并没有跟着林挽碧一同下水，而是朝着那条路的方向折了回去。

林挽碧在水中看见有几个人跟着他的方向去了，嘴里还在嚷着，“朝里面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躲在水中不敢出声，生怕那些人发现她。

冰冷的河水没法让她冷静，她悄悄潜上水面换了一口气。脑子里所有的念头都是，好，我到你身边去。

林挽碧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英雄救美的俗套，如同现在拼命憋气一般，她拼命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