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郎抖个激灵,这话说的,哪个女郎听了不心旌摇曳。他回头瞥一眼,心说:道貌岸然!
马车旁,张不移又问:“曦娘,今年新君即位、大赦天下,女史会放出宫一批吧。你出宫吗?虽说你年纪没到二十五,但你是霍家女,跟圣人求个恩旨出宫,应该挺容易,不必拖到那么晚。”
马车内,尤女史偷眼看昭元。一般女史出宫就会婚配,不移郎君这番话可是不能再明显了。却只见,昭元公主依旧不咸不淡,甚至叫她放下软帘。
尤女史转身,果然看见不移郎君神色挫败。她朝他扯抹安慰的笑,松开软帘。
前头,孙二郎拿胳膊肘顶霍哲:“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在你这个正儿八经的亲夫面前,勾搭你未过门的小娘子,你竟然不生气?要是我,我得把张不移脱下马狠揍一顿。”
霍哲不说话。
“嘿嘿。”孙二郎笑得幸灾乐祸,可见并不是真心生气。
但他不知道,霍哲是真的生气。
霍哲本也并不想计较,但不知张不移那句话触怒了他,或许句句都触怒,他突然就赌起气。
霍哲抿嘴,回身看一眼,张不移依旧骑马混在马车身侧,神情泰然。
怎会有人如此胡搅蛮缠、厚颜无耻。
.
车队回到城门口。昭元让霍哲亮明身份,去把城门守官叫来回话。城门守官到后,霍哲亮出昭元事先拟好并盖印的诏书,转达她的吩咐:“长公主诏令,近日加强门禁,切勿使得流民冲击城内。”
城门守官接过看完,领命:“是!”
张不移悄声道:“长公主倒是物尽其用,你这一趟出宫,竟要为她办两件事。你着实幸苦,她太苛待宫人了。”
旁边,孙二郎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昭元吐出一口浊气,实在懒得理他。
忽而,远处有马蹄踏尘而来。不过片刻,骏马行至车队前,御马的人竟是柳二郎。他翻身下马,直奔向昭元。
昭元怔愣,满腹狐疑地看着他。左右人亦看过去。
顶着众人视线,柳二郎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到昭元身前,停下。他深吸口气,拱手:“方才我言行无状,对女郎多有失礼,特来道歉,望女郎不计前嫌。”
看得出来,他用了极大决心。
听到是这个事,昭元放下心来。她挑眉:“哦,我还以为你依旧不服,要来与我一较高下。”
“女郎说笑。”柳二郎干笑两声:“那文章……是我学艺不精。对女郎的评语,我现下心悦诚服。”
昭元点头:“那就好。看来,你也算坦坦荡荡一君子。”
柳二郎正色,俯身行个礼:“多谢。”
谢身前这位女郎,给他当头一棒,教他戒骄、戒躁、戒轻浮、戒轻蔑。
昭元大大方方地受下这份谢。
而后,城门处一阵骚动,原来是城门守官加派了人手。
柳二郎不由问:“这是做何?”
昭元答:“加强守卫,严防灾民冲击城内。”这也是京兆尹奏折上所请求之事。
“什么!”柳二郎撸起袖子:“不行,我要去阻止他们,竟然如此苛待灾民!”他直冲向城门守官。
此时有车队等着进城。领头的是个少年郎,一位年纪幼些的女郎坐在马车中,掀起软帘与少年郎说话。
那年纪幼些的女郎坐在马车内,将旁边人的话听了个齐全。她跟少年郎学舌:“四哥哥,你听,那边的女郎说,要加强城门守卫,不许灾民进内城呢。”
她口中的四哥哥朝昭元那边看去一眼,道:“你还不庆幸?今天施粥,被灾民撞倒擦破了手心。幸好他们不会跑进城内来,不然你又好心施粥,下次不知道伤到哪儿。”
女郎吐舌头,摊开擦伤的手心:“好痛啊。”
少年郎正要安慰,又听女郎往昭元那儿看:“哎,有一个郎君好像在生气,说什么苛待灾民……”
这边,柳二郎瞪大眼,质问昭元:“女郎,你方才还说,我的文章深切不足,无半丝对灾民的怜悯。怎么此刻你却凉薄至此?你、你不该如训我一般,训诫这些城门官么?”
他似是受到极大冲击,表情尤为不可置信。
“……”昭元觉得刚刚夸错了,这人真是死脑筋:“灾民固然可怜,但是怜悯须有限度。你可别矫枉过正。灾民冲击京中百姓之事,并非杜撰,不能不治。”
柳二郎犹疑:“可这种事,我从未听过。”
“我听过。”张不移插话:“我父亲说,京兆尹昨日在朝堂上奏了此事。”
“我也听过!”
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昭元转头看去,发现原来是旁边马车上的小女郎。这位小女郎极是热情地诉苦:“而且,我就是被冲击的人呢。”她摊开掌心,竟坑坑洼洼破了一层皮:“你们看,我就被灾民无意中撞到,手擦破了。”
小女郎头头是道:“虽说灾民不是故意,但总会有意外,不得不防。所以,我觉得这位阿姐是对的!”
她马车旁的少年朗摇头:“就你懂。你手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还献宝似的给别人看。”
小女郎佯怒:“四哥哥!”
少年郎由着她闹,对昭元一行人拱手行礼。
昭元等人回礼。
然而,柳二郎已经听呆了。他怎么、他怎么又错了!
昭元睨他一眼,柳二郎立刻乖觉。他发誓,以后对她马首是瞻,再不多嘴多舌。
昭元:“可服气?”
柳二郎皱着脸:“嗯!”
昭元道:“你若真有悲天悯人之心,明日官府发粮赈灾,我还会来。在此恭候。”
“真的?”张不移惊喜,抢在柳二郎前头答话:“我一定等你。”
霍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