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三金,你试试这个。”
柯玉上前帮张有鑫从轮椅上转移到电动站立轮椅车的坐垫上,谢若恒身高体型和张有鑫差不多,护膝和护腰的位置就不用调。
等张有鑫在坐垫上坐好,谢若恒指挥柯玉帮张有鑫腰上和膝盖上扣紧护具,抓着两只脚在踏板上摆正。
准备就绪后,张有鑫按下开关,原本坐着的他就在机器的运动下慢慢“站”了起来。
屁股上的坐垫竖着支撑住他,腰和膝盖也有护具,他在车上站得稳稳当当,脸上的表情很惊喜:“哇!我好久没从这么高的角度往下看了。”
他站在车上,比柯玉高了一大截,谢若恒告诉他怎么操作身前面板上的手柄前进转弯,张有鑫一下子就学会了,操作着站立车在健身房里兜起圈来,对着柯玉笑:“柯柯,这个好玩,回头我们也买一个!”
周俏陪在黎衍身边,看着张有鑫在那儿转圈圈,柯玉一直跟着他,生怕他操作不熟练撞到哪里。
“这个多少钱啊?”
黎衍好奇地问。
谢若恒说:“我这台四万多,有点小贵,有更便宜的,几千的,一两万的都有,更贵的也有。
专业机构如果买会是那种十几、二十万的,这种说说是叫智能站立机器人,哎呀,现在新玩意儿太多了,买都买不过来。”
周俏的手按在黎衍肩上,两人心里都是一个念头,科技真是发展得很快,虽然截瘫这种伤病没法痊愈,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高科技智能辅助设施投入市场。
像张有鑫这样的伤情,除了日常护理得当外,他可以通过站立车来站,也可以通过外骨骼支架来行走,出门除了开车,还可以使用简易的电动轮椅车头。
比起十几、二十年前,截瘫人士的生活质量已经进步许多。
当然了,前提还是得经济宽裕,什么东西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在健身房玩了一阵子,谢若恒又带他们参观过影音室,几人回到一楼客厅,许嘉月也已起床,下楼来和他们一起聊天。
这天的晚餐由谢若恒掌勺,保姆阿姨给他打下手,做出一大桌子菜。
看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其他两位男士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黎衍现在的烹饪水平比起当初已算精进不少,张有鑫还是不行,依旧处在把生变成熟的阶段。
六个人边吃边聊,说好了回去由女士开车,所以男士们都喝起了小酒。
“以后你们可以常来我家玩,我这儿地方大,楼下还能打游戏看电影,你们年轻人会喜欢。”
谢若恒指指院子里的两棵树,“那是桂花树,秋天时桂花开起来,特别香,可以在树下喝茶打牌,很有意境。”
张有鑫很羡慕:“谢哥,你这日子过得也太滋润了,我听嘉月姐说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都是你种的?”
谢若恒笑着点头:“是,都是我在照料,年纪大了,喜欢搞这些。
当初买这房子也是为了能种东西,角落里那一块我还种了菜,今天吃的辣椒和萝卜就是地里新鲜采的。”
黎衍问:“谢总,你这房子得值两三千万吧?”
谢若恒看一眼许嘉月,许嘉月接口:“现在可能是要两三千万,不过我们买得早,买的时候才五百多万。”
黎衍瞪大眼睛:“五百多万?
!地上四层地下一层?
还带个院子?
我去!我那个房子买来都要五百多万啊!”
张有鑫呵呵一笑:“衍哥你不用羡慕,换到这房子卖五百多万的时候,你也买不起啊,你以前那么那么穷!”
周俏“噗嗤”一声笑出来,黎衍气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谢若恒说:“其实,买这个房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说出来你们别害怕,当时装修时就在院子里种下了两棵树,我和嘉月说,以后,应该是我先走的,我走了以后就不要把我埋去墓地了,骨灰捧回来就埋在树底下,我可以继续天天陪着她。
等她也走了,就让我们的孩子把她埋在我身边,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他突然说到这样的话题,没人会害怕,只会觉得伤感,尤其黎衍和张有鑫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对于这件事,都曾设想过无数次。
许嘉月居然没有不开心,可能这个话题两人常聊,她说:“我可没同意啊,你埋在树底下,我怎么找后老伴啊?
你那不是天天陪着我,是天天监视我,后老伴都要被你吓跑了。”
谢若恒喝得小醉,脸颊上漫着红晕,歪头看向妻子:“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嘛,要是你找的后老伴不好,怎么办啊?
有我在,人家也不敢欺负你。”
四个年轻人都不敢插嘴,张有鑫要比黎衍更感性,想到自己和柯玉的未来,大概率是他先走,心里就有点伤心。
柯玉也不含糊,直接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重重地按了一下。
黎衍和周俏则对视一眼,他们到底还年轻,都没过三十岁,无法和谢若恒感同身受。
周俏的右手和黎衍的左手在桌子底下握在一起,十指紧扣,久久未分。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绕不过的话题,而像谢若恒、张有鑫和黎衍这样身体有残缺的人士,自然是比常人更加敏感悲观。
这时,许嘉月叫起来:“哎!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干吗呀?
你们别听老谢胡说八道!好好养身子,多多锻炼,都能长寿的!普通人也会生病啊,这种东西躲又躲不过,老去想它干什么?”
她又去吼谢若恒:“你这个人也是,吃着饭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把他们几个给吓的,你都是要做爸爸的人了,说话还这么不着边际!以后他们都要不敢来咱们家玩了,看到那两棵树都要瘆得慌。”
谢若恒赶紧举起酒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自罚一杯,我这是酒后醉话,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喝下一杯酒,餐桌上的气氛才又回暖,大家纷纷聊起最近的工作,谢若恒说张有鑫给黎衍画的那幅工笔画简直神了,张有鑫得意洋洋,当即说让谢哥给他一张合影,他给他们夫妻也画一张。
吃过饭,两对小年轻准备告辞,甜豆和毛豆都奔了过来,居然最粘张有鑫。
张有鑫很快乐,这几个月他都很快乐,因为他正式脱单,再也不是只能看着黎衍秀恩爱的一只单身狗。
而且,他还破了处,虽然体验感与常人不太一样,可张有鑫已经非常非常满足。
揉着金毛毛豆的脑袋,他对着柯玉傻笑:“柯柯,你看,它们好喜欢我!”
柯玉扫了他一眼:“它们大概是觉得见到了同类。”
张有鑫:“”
黎衍和周俏同时爆笑。
和谢若恒、许嘉月告别时,黎衍和周俏都看向了院子里那两棵桂花树。
夜色掩映下,两棵树静静依偎着,一棵高,一棵矮,谢若恒没说那件事时,周俏还没有任何感觉,听过以后再看这两棵树,心情多少有些微妙。
夜里,周俏洗完澡回到卧室,看到黎衍靠在床头发呆,她爬上床靠在他肩上,问:“在想什么?”
“在想谢总说的话。”
黎衍伸臂揽过周俏,“一般来说,女的会比男的寿命长,我又比你大,又没腿,以后估计就是我先走。”
周俏头疼:“拜托!怎么你也开始想这个?
这都几十年后的事呢!”
“我想的和谢总想的不一样。”
黎衍低头看一眼周俏,“我妈就是找的后老伴,十几年了,她和宋叔感情挺好的。
我是在想,俏俏,如果哪天我先走了,你就好好再找一个。
跟我在一起,你肯定很辛苦,到时候找个健康的老头,你也能享享福。”
周俏真要给他跪了,也不反驳,只是反问:“那要是我先走了呢?
你会找后老伴吗?”
黎衍笑着摇头:“不找。”
周俏不明白:“那为什么要我找啊?
我才不找呢!”
黎衍拉过她的手抚在自己大腿残肢上:“我不可能再找的,趁着年轻,多赚点钱倒是真的。
以后我走了,让你变成一个很有钱的小老太太,生活无忧,我也就放心了。”
周俏很认真地想了想,左手抱住黎衍的腰,说:“其实,我的确希望你比我先走。”
黎衍又一次低头看她。
她依偎在他怀里,右手依旧抚在他的断腿上,声音柔柔的:“你走了,我还是能过下去的,大不了就一个人住敬老院。
我们应该会有孩子,我还有小树,他们都可以来看看我,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
但要是我先走了,把你留下,我在想,你怎么办呢?”
周俏仰起脑袋看黎衍,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那时候你年纪大了,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走路。
要是不能走就只能坐轮椅,平时干什么都不方便,洗澡啊,上厕所啊,吃饭啊,生点小毛病还得有人照顾。
你这人脾气又倔,除了我都不愿意让别人碰你,要我把你丢下先走,我还真是不放心。”
黎衍心中动容,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虽然遥远却总会来临,一下子竟有些恐惧。
周俏见他神色不对,伸手摸摸他的脸,温柔地说:“不过阿衍,这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咱们现在说这个实在太早了。
我们还有好长的日子要过呢,我这辈子啊,能和你在一起已经心满意足。
以后我们一定是葬在一起的,不管是埋在树下,洒进海里,还是葬进墓穴,我们都会在一起。
你别多想啦,嘉月姐不是说了嘛,好好保养身体,你会长寿的。”
黎衍沉思着没有接话。
“啊,对了。”
周俏想起柯玉的话,“柯玉今天问我,我们会去哪儿度蜜月,我说我们可能会去北京。
她说她也要和三金一起出去玩,三金想去海边学潜水。”
黎衍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潜水?
三金要去潜水?”
“嗯,好厉害有没有?”
周俏眨巴着眼睛问他,“你想去吗?
你要是想潜水,以后我也可以陪你去的。”
“你这游泳都不会的人。”
黎衍往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多大脸说陪我去潜水?
到时候教练是捞你还是捞我?
别做梦了,我暂时还不想挑战自我。
去北京倒是可以,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想去北京了,还问过宋晋阳这事儿,结果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去成。”
周俏兴致勃勃:“那问问宋晋阳呗,让他给我们建议建议,怎么个玩法。”
“行,到时候我给他打电话。”
黎衍看看手机时间,“挺晚了,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两人一同躺进被窝里,黎衍关掉台灯,漆黑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他们浅浅的呼吸声。
黎衍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总是会想到谢若恒说的那件事,又想到自己很多年前曾有过的想法,终身不婚不育,当时懵懂却决绝,只知道自己不能拖累任何人。
唉果然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
周俏似乎知道他心神不宁,也知道要是不做点儿什么,这人今晚估计要睡不着了。
她凑过来往黎衍脸上亲了一口,手也往他身上摸去:“别想啦,真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就嗯?”
黎衍:“?
?”
啊比起去北京度蜜月的话题,这件事果然更容易转移小黎先生的注意力呢!
见他黏黏糊糊地贴了过来,周俏内心偷笑:哄这个人啊,其实一点都不难。
番外四、谢总家的聚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