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话间,陆续又有数位官员上前道贺。谢瑾瑜见状不禁渍渍两声,都说这人走茶凉,这辞了官还能有这么大能量的估摸着也就这人了吧!
便是如今首辅魏大人也亲自过来。
沈煊哪里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儿,这些日子陛下总会宣召于我。”明明当初内阁之时意见还屡有相悖之处。
说曹操曹操到,谢瑾瑜还没坑声,就听沈府大门处一阵喧闹之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是圣人驾到,沈煊一惊,连忙协同众人迎至门前。
“陛下驾到,微臣有失远迎!”
“沈卿今日大喜,何须如此多礼!”同祯微微抬手,哪怕身着常服,也掩不住浑身的帝王威仪。
“方才朕同子修本是在御书房议事,突然想到今日正值沈卿大寿,便想着过来瞧瞧!”一旁的杨子修微微点头。
同祯帝说罢,竟还真在院中走动了起来,沈煊作为东道主自是要起身带路。恰逢秋日,花园中各色菊花正值鲜艳夺目的时候。一路走来,颜色纷杂,姿态各异,便是同祯帝平素见惯了奇珍,此时都不免有些吃惊。
“沈卿如今倒是颇有雅致!”
谁能想的到呢,当初可以一连数日留宿于衙内,夙兴夜寐不曾有丝毫懈怠的沈卿如今也能这般的悠闲安然。
同祯帝看着眼前争奇斗艳的奇花异草,父皇说的对,沈大人却是少有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沈煊可不知晓眼前之人在想些什么。
“算不得雅致。”沈煊微微一笑,“不瞒陛下,这些也是臣老本行了,如今不过是再度捡起罢了!”不过与当初为了生计,为了日后不同,如今他是真乐再其中。
一门科学,只要深入其中,必能发觉其璀璨之处。
沈煊眼神明亮,从中看不出丝毫勉强之意。同祯帝眸光微动,此时此刻,他竟是有些羡慕父皇了。
若说这同祯帝来的快去的也快,然而不可避免,接下来席间却是更为热闹了几分。便是大宝都顾不得同谢时卿斗嘴,一意招待起来客。要知道前几个月魏首辅大寿之日,陛下也不过派人送了贺礼罢了。
“首首辅大人?说不得陛下不过心血来潮罢了”
一旁中年官员小心翼翼,深怕惹了对方不快。
然而当事人魏实却面色如常,甚至对此并未有什么意外。若是沈煊如今依旧在内阁中掌有诺大权柄,那陛下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心血来潮的。
左不过帝王权术罢了。
寂静的宫室之内,同祯帝面上难掩怅惘之色。
“子修,如今便是你也要离开吗?”
“陛下,臣如今也已经到致仕的年岁。总不好迟迟舔居于此。再则陛下您如今已然大权在握,微臣也可放心离去。”
瑞朝明文规定的官员告老年纪为六十又五。然而对于阁臣来说,入阁之时往往已经年近耳顺六旬,刚刚到手的权利如何肯轻言弃之。且帝王碍于颜面,也不好明文催促,也就造成了如今内阁辅臣往往迟迟不退的情景。
而如今,显然杨子修并不打算循这般惯例。
“这么些年了,如今瞧着,子修你同沈煊倒真像对师兄弟了!”
罢了,到底强扭的瓜不甜。同祯帝到底还是摆了摆手,杨子修重重磕下头,这才起身走出殿门。
杨子修退下后许久,同祯帝径自端坐于御案之上,眼睛却看向窗前那座横榻,许久未曾移开。
虽生于皇家,同祯帝却并非是个过于讲究之人,这些年来,御书房内摆设并未有丝毫变化,一应具是如父皇在时,连榻上的小矮桌都如那时无甚差别。
在他还是个不起眼的皇子之时,偶尔过来御书房时便经常能瞧见两人对坐一旁,或是下棋,或是谈论国事,偶尔便是闲谈都能坐上个许久。
他也曾不止一回看到父皇眼中笑意,那是一种面对他们这些儿子时也少有的轻松随和。
父皇临终之日的嘱托尚还在耳,那时作为太子的他尚且不懂,如今作为皇帝的他终于却已然明白了所有。
明明殿中宫人无数,却只能听到他一人呼吸的声音。
这世间至高之处,却也是最为寒凉之地。
而他到底,还是没有父皇的运气。